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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玉辟邪】【全】作者: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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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藏头露尾 无敌阴手终现身

  他分明是早已知道长江盟的人全在这里,才找来的,他敢单独一人冲长江盟
的人而来,足见有恃无恐了。

  于千里嘿然道:「听阁下口气就是冲着长江盟来的,很好,阁下有什么事,
只管直说好了。」

  黑袍人点点头道:「老夫是奉盟主之命前来,邀请长江盟加盟的。」

  「盟主?」于千里问道:「阁下说的是什么盟主?」

  「哈哈。」黑袍人大笑一声道:「长江盟威镇长江上下游,要邀请长江盟加
盟的,自然只有武林联盟才有资格了。」他言下之意,是说长江盟只是一个地方
性的联盟,武林联盟是整个武林的联盟,所以要邀请长江盟加盟了。

  于千里沉哼道:「可惜咱们从未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武林联盟?」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武林联盟是全武林同道的联盟,于庄主从前或许没有
听说过,但现在老夫不是告诉你了吗?」

  于千里怒笑道:「阁下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连自己姓名都不敢说,
你说的话可以相信吗?」

  黑袍人依然深沉一笑道:「老夫姓名并不重要,但武林联盟这四个字,出老
夫之口,入诸位之耳,诸位既已听说了,想不加盟只怕也下成了,依老夫相欢,
于庄主和在座诸位好好商量,老夫先行吉辞,明天再来听于庄主的答复。」说罢
双手一拱,正待转身退出。

  于千里喝道:「阁下慢点走。」

  黑袍人回过身来,问道:「要说的老夫都已说了,于庄主还有什么事?」

  阴世秀才文中秀缓缓走了过去,含笑道:「你老哥说的固然都已说了,但未
必是咱们想要听的,咱们想要听的你老哥却一句也没有说,又岂能说走就走?」

  黑袍人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们要听的是什么?」

  文中秀两个指头一伸,徐徐说道:「第一、你老哥方才说过,是奉盟主之命
来的,就该告诉咱们,这个自封盟主的人是谁?」

  黑袍人脸上神色一凝,似有怒意,沉声道:「还有第二吗?」

  文中秀道:「有,第二是贵盟主既然派你老哥前来,你老哥就是贵盟主的专
使,由此可见你老哥在贵盟主眼中还有些份量,似乎也该把姓名说出来让大家听
听。因为贵盟主既派你老哥来和咱们连络,咱们也要衡量衡量你老哥够不够资格
和咱们说话?」

  黑袍人目中精芒飞闪,浓哼道:「文中秀,老夫要是不愿回答呢?」

  文中秀冷冷一笑道:「你直呼文某姓名,似乎是很不礼貌的事,你老哥乃是
奉贵盟主之命而来的专使,怎么连一点江湖礼数都不懂,再说文某虽是江湖上一
名小卒,但也胜过连姓名都不敢说的人多了。」他词锋犀利,似是有意相激。

  黑袍人果然被他激怒了,口中发出咯咯怪笑,双目寒芒激射,沉声道:「文
中秀,凭你能胜得过老夫吗?」

  文中秀豁的一声打开招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双目一抬,望着黑袍人,微笑
道:「听你老哥口气,好像想掂掂文某的斤两了,这样也好,你老哥夜闯百里洲
潜龙庄,总该有人出手讨教几手高招,否则岂不是会让江湖朋友笑话。长江盟被
一个自称奉了武林联盟盟主派来的专使而又不肯道姓名的人几句活给唬住了,咱
们长江盟今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黑袍人浓哼一声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老夫是不是唬人的了?」

  「好极。」文中秀双手抱拳,说道:「文某候教。」

  口中说着,双拳一抱之际,早已运起内功,一团无形暗劲,朝对方身前涌撞
过去,等语声一落,人已随着倏然直逼而上。手中一柄精钢招扇,使如点穴撅,
人还未到,一片错落扇影,风飘雨点般洒落,点上对方身前一十八处大穴,出手
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黑袍人站立不动,直等文中秀扇头点上他胸前黑袍之际,口中轻嘿一声,身
形忽然向右一侧,有手「啪」的一声,拍在文中秀右肩之上!

  文中秀欺近过去的人几乎连闪避都来不及,不,厅上所有的人竟然没有一个
看清楚他手掌是怎么拍上文中秀右肩的?但听文中秀闷哼一声,一个人被拍得向
前冲出去两步,砰然摔在地上。

  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连天双双抢了出去,束大成急急问道:「文二弟
你……」

  文中秀业已站了起来,缓缓吸了口气,说道:「小弟没事。」他口中虽说没
事,但脸色一片苍白,显然有了内伤。

  黑袍人若无其事道:「他没有什么事,只要休养十二个时辰,即可复原。」

  冷面屠夫束大成目光如刀、冷然道:「阁下身手果然不错,束某也想领教领
教。」

  黑手神赫连天偏头道:「束老大你且稍待一回,让兄弟先去领教他几手。」

  「你们是云梦三怪。」

  黑袍人大不刺刺的道:「老二吃了亏,老大、老三自然要给他找回场子了,
依老夫看,二位不妨就一起上吧。」

  云梦三怪各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二十年来可说很少遇上过对手,他这话岂不
把云梦三怪看扁了?

  黑手神怒嘿一声道:「阁下口气不小,你只要把兄弟击倒了,束老大自会出
手,好了,咱们话到这里为止,赫某可要出手了。」

  右手一探,正待欺上,陡听耳边响起文中秀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老三,
此人手法十分怪异,他拍上我肩头的一掌,力道不重,但有一股阴寒之气随着渗
入,整条手臂立时麻木不仁,直到此时还无法用力,你莫要和他手掌接触。」

  这几句话,黑手神赫连天只是脚下稍微一停,故意抬头间道:「阁下准备好
了吗?」

  黑袍人沉笑道:「阁下只管请。」

  「好。」黑手神身形朝前一扑,口中才说出「好」字,人已欺到了黑袍人右
侧,一支乌黑的手掌,朝右横出,击向对方背心。他以黑煞掌出名,这一记掌上
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可说快捷沉猛,兼而有之。

  黑袍人只是静静的等着,直到黑手神的黑煞掌快印上他背后,才很快转过身
来,右手一抬,迎着黑煞掌,硬接而山。照说黑手神练的黑煞掌,没人敢和他硬
打硬的,他敢硬接黑煞掌,显然是无俱于黑煞掌了。

  黑手神方才已经听文中秀传音入密说过,此人掌上可能练有特殊阴功,就不
想和他硬接了,身形迅疾左移,左手一掌,横击对方左腰,此时人已转到对方左
后方,乌黑右手,闪电印上背后灵台穴。

  黑袍人直立如故,你闪到他左首,他也跟向左转了过来,直竖的右手,依然
迎向你的黑煞掌。不,他右手突然直伸过来,拍向黑手神的左肩。这一记黑手神
比他快了半步,本来印向他后心的黑煞掌,一下印上对方胸口,不,只印在他黑
袍上,就已发觉掌力无法击实。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对方的手掌也相继拍上左肩,黑手神但觉一股寒气从肩
头渗入,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左肩半边身躯登时冻得麻木不仁,失去了知
觉,随着对方一拍之势,登登的后退了三步,还是站立不住,一屁股往地上坐了
下去。

  冷面屠夫束大成就在黑手神的身后不远,他看到老三黑煞掌已经印上黑袍人
胸口,心中还在高兴,没想到老三也会被对方一掌拍中。一时不由大怒,刷的一
声抽出两尺长的三尖刀,身发如风,刀光一闪,直向黑袍人咽喉戳去。

  黑袍人森然道:「老夫早就叫你一起上了,去吧。」

  左手抬起,三个指头已经撮住了刀尖,一下夺了过去,随着他「去吧」两个
字出口,左手朝前一送,扑的一声,刀柄戳在冷面屠夫右肩窝上,把冷面屠夫震
得连退了两步,才站住椿。

  黑袍人把夺来的三尖刀往地上一掷,冷然道:「云梦三怪,也不过如此。」
他举手之间,连败三怪,这话也只由得他说了。

  巢湖蒙叟突然站了起来,手提旱烟管,一步就跨出八尺来远,回头朝云梦三
怪问道:「束老弟,你们感觉如何?」

  黑袍人森笑道:「老夫早已说过,他们不会有事的,只是十二个时辰之内,
无法再和人动手而已,过了十二个时辰,就没事了。」

  巢湖蒙叟脸色微变,目光一注,沉声道:「阁下是昔年人称……」

  黑袍人不待他说下去,就拱拱手;洪笑道:「昔年之事不提也罢,你老哥不
是自称蒙叟,也久已不提昔年之事了吗?」

  巢湖蒙叟脸上隐现怒容,沉笑道:「老夫隐迹巢湖,久已不间江湖之事,不
似阁下,重出江湖就为虎作怅,夜闯百里洲,连伤三人……」

  「为虎作伥,这四个字老哥不觉得下得太重了吧?」

  黑袍人又截着他话头,说道:「你说老夫夜闯百里州,老夫只是给于庄主传
话来的,老夫连伤三人,哈哈,老夫真要伤人,他门三个就是再过一百二十个时
辰,都复不了原呢。」

  巢湖蒙叟洪笑道:「你当着老夫面前出言胁迫长江盟,再出手连伤三人,能
说和老夫无关吗?老夫若不站起来说句公道话,传出江湖还以为老夫怕了你。」

  黑袍人阴恻侧道:「咱们谁也不用怕谁。」

  巢湖蒙叟怒声道:「那好,老夫正想试试你的玄阴恃阴掌现在已经练到几成
火候,竟然如此目空四海。」

  他这二叫出玄阴传阴掌来,大家顿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昔年玄阴教护法
人称传阴手的欧阳生,此人已有四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了,居然投到自称武林联
盟盟主的手下去了。由此可见这位所谓武林联盟,所结合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就算老哥朱砂掌练到了十二成,也克制不了老夫。」

  「那好,你就试试老夫的朱砂掌。」

  巢湖蒙叟把旱烟管交到左手,倏地跨前一步,正待发掌,于千里急忙伸手一
拦,说道:「蒙老是敝庄贵宾,何况他是冲着长江盟来的,要出手也该由在下向
他讨教才是。」

  巢湖蒙叟大笑道:「老朽虽已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但巢湖也是当年长江盟发
起人之一,何况老朽只是要试试他的传阴掌而已,主人用不着阻拦。」

  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精擅玄阴传阴掌,就算武功再高,也无法和他
抗衡,且让老夫试试。」

  于千里看他这么说了,只得拱拱手,道:「蒙老这么说了,在下就不好抢先
了。」

  巢湖蒙叟右掌朝前一立,抬目道:「老夫那就有僭了。」

  一句话的工夫,他竖立胸前的右手,整支手掌已经红得像涂上了一层朱砂,
缓缓朝外推出。黑袍人却也不敢小觑了他,一见巢湖蒙叟手掌朝前推来,立即左
足斜跨出去,避开了正面,右掌当胸蕴蓄不发。巢湖蒙叟一掌落空,随即吸气收
掌,依然竖立如故,左足跟着跨出,也不再发掌。

  两人相距八尺,除了刚才巢湖蒙叟推出过一掌之外,黑袍人根本没有发过一
掌,就是互相凝注着对方,再也不曾出手。这样过了好一会工夫,只见黑袍人左
足又缓缓的向左跨了出去,他一跨动,巢湖蒙叟也立即跟着跨出左足。

  丁天仁看了一回,先前弄不懂他门何以要遥遥相对,谁也不肯出手,后来渐
渐明白过来,因为两人功力相等,一个精擅玄阴传阴掌,一个精擅朱砂掌,双方
都没有必胜把握,是以谁都不肯贸然发掌。

  何况对方掌力有如待发,稍一躁进,必为所乘,所以只有另换一个角度,看
看有无出手的机会?另一个看对方移动,也立即移转身子,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虽然粗看起来,两人都没有动作,但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钩的一击,胜负可
以立判。

  易云英傍着大哥,这时低低的道:「大哥,他们怎么一直没有出手呢?」

  丁天仁连忙凑着她耳朵悄声道:「他们正在等待对方破绽,只要其中一个稍
微疏忽,另一个就会乘机出手了。」

  易云英回头低笑道:「方才我也想到了,只是不解,既然动手了,就干干脆
脆的较量,干嘛还要这样迟迟不肯出手,换了我早就出手了。」

  丁天仁怕被人听到了笑话,急忙拦着她轻声道:「快别说话了。」

  就在此时,但听叱喝乍起,两条人影倏然一合,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各自被
震得后退了一步,但两人谁都不肯再让了。

  一退即上,挥掌进击,双方以快打快,以攻还攻,双掌交击,一连串的蓬蓬
之声,连续响起,这一阵硬打硬拼,接实了一十八掌之多。

  两人功力悉敌,朱砂掌既克制不了玄阴传阴掌,同样的玄阴传阴掌,也无法
把玄阴真气渗入朱砂掌,谁也胜不了谁。

  黑袍人随着最后一掌,身形疾然飘退,叫道:「咱们不分胜负,都可以住手
了。」

  巢湖蒙叟却在此时,身形突然凌空扑起,手中旱烟管一挥,漾起五十缕杆影
朝黑袍人当头罩落!五十缕杆影,专取敌人五十处穴道。因为太快了,看去就像
五十缕黑丝,飘洒如雨,如果被他击上了,也决不止只有一下,少说也会被他击
中八九处穴道,多一点就得有十六八处了。

  巢湖蒙叟这一记看家本领从不轻使,因此数十年来也从没有人看他出过手,
但一个人的看家本领,是不会搁下来的,年岁愈老,也必然愈练愈纯,只是外人
不得而知而已。

  巢湖蒙叟身起半空,挥管下击,一个人因旱烟管起落如风,鼓风凌空,自可
久久不下,这一来,看去真有些像雷公一般!黑袍人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后退之时
追过来,而且使出来的又是当年成名绝技雷公劈木,心头一惊,急忙挥掌还击,
已是被逼落了下风。

  不,右臂突然一麻,至少被对方敲中了四五处穴道,心头又惊又怒,身形飞
旋,左掌疾发,同时也「啪」的一声击在巢湖蒙叟右肩之上。

  巢湖蒙叟身子落地,忽然沉哼一声,往后连退了两步,旱烟管「当」的一声
跌坠地上。差幸还站住了桩,没有跌坐下去,总算保住了老脸。

  主人于千里和荆门山主季传贤两人慌忙把巢湖蒙叟扶住。

  于千里道:「蒙老快运气试试,有没有伤到哪里。」

  季传贤俯身拾起旱烟管,送到巢湖蒙叟手中。

  巢湖蒙叟右手活动一下,笑道:「老朽击中欧阳生右臂五处穴道,欧阳生也
击中老朽一掌,咱们算扯平,他的传阴掌如何伤得了老朽?」

  他练的是辰州言门的天罡功、传阴掌自然伤不了他。无敌阴手欧阳生是四十
年前玄阴教的护法,以玄阴传阴手名震武林,当时已是罕有敌手。江湖上都有重
名轻利的习惯,巢湖蒙叟说出对手是无敌阴手欧阳生,那么他纵然被击中一掌,
也并不坍台,因为欧阳生和他是同辈的人,何况还是他先击中欧阳生的。

  就在巢湖蒙叟中掌后退,于千里、季传贤把他扶住之际,人影一闪,有人从
席间抢了出去,这人竟然会是丁天仁!金澜和易云英坐在大哥下首,这时看到大
哥抢了出去,也慌忙站起,跟着走出。

  丁天仁眼看黑袍人连伤四人,心头激于义愤,才一晃身抢了出去,等到抢到
黑袍人面前不远,才想起前面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一身武功高出
自己不知多少,还败在对方掌下,自己那会是人家的对手?

  心念闪电转动,立即从身边取出大哥送给自己的紫虹剑,轻轻一按吞门,但
听「铮」然剑鸣,手中多了一支紫光流动的短剑。他想来想去,只有大哥教自己
的一招剑法,也许可以胜他,才掣出剑来的。

  黑袍人虽一掌震退巢湖蒙叟,但他右臂却被巢湖蒙叟旱烟管击中五处穴道,
一条右臂抬动不得,急忙暗自运集全身真气,缓缓冲开五处穴道,就在此时,耳
中听到铮然剑鸣。双目急睁,才看到一个青衫少年手持一支紫芒流动的短剑,离
自己不过五尺来远,这支紫芒流动的短剑,他看来极为眼熟,心头不期一怔,脱
口叫道:「紫虹剑。」

  丁天仁哼道:「不错。」

  黑袍人连忙抱拳道:「少侠既然持有紫虹剑,想必也有辟邪玉佩了?」

  丁天仁一指身边玉佩,冷然道:「这个不是吗?」

  黑袍人目光一注,看清丁天仁身边佩着的果然是玉辟邪,不禁一脸惶恐的躬
下身去,连连抱拳道:「少侠就是丁天仁公子了,老朽该死,不知丁公子侠驾在
此,多有冒犯,公子保重,老朽走了。」

  说完,不待丁天仁开口,身形往后一仰,嗖的一声,往厅外倒纵出去。

  丁天仁急忙喝道:「你不能走。」

  黑袍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丁天仁一手按剑而立,在黑袍人倒纵飞起之际,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
道:「长江盟把公子接来,只是拿公子做挡箭牌而已,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这是黑袍人临走时以传音入密说的话。丁天仁听得心中暗暗一动,忖道:他
匆匆离去,很可能是看了自己手中紫虹剑和辟邪玉佩之故,由此可见他一定认识
大哥,那么他说的话,应该可信了。

  金澜眼看黑袍人飞身而去,大哥依然手持短剑,站立不动,只当着了黑袍人
的道,心头一急,急忙叫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着了老贼的道?」

  易云英听二哥口气不对,也急急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天仁给两人这一嚷,才回过神来,忙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他可能
认识我大哥……」

  金澜偏着脸问道:「你还有一个大哥?」

  于千里含笑招呼道:「丁老弟,方才给他这一扰,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酒
菜已由厨房重新热过,快请入席了。」

  大家重又回到席上坐下。巢湖蒙叟朝束大成等三人间道:「束老弟三位没什
么吧?」

  束大成脸有愤色,说道:「多承蒙老关切,在下兄弟被他传阴掌拍中,传入
阴气滞留未消,虽可伸屈自如,但却无法运气。」

  巢湖蒙叟颔首道:「老朽没想到他已把传阴掌练到如此精纯,老实说,他传
入三位肩头的玄阴真气,大概只不过两三成而已,他说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后,即
可无事,应该不会有假,老朽差幸练的是阳功,才没被他阴气侵袭。」

  阴世秀才文中秀问道:「蒙老,此人真的就是昔年玄阴教的无敌阴手欧阳生
吗?」

  巢湖蒙叟道:「除了欧阳生,还有谁能把玄阴传阴掌练到如此精纯,收发由
心的境界?」

  丁天仁道:「欧阳生在三十年前已担任玄阴教护法,地位已经相当崇高,在
江湖黑道上,也极负盛名,怎肯给一个江湖上从没听说过的什么武林联盟当起跑
腿的来的?」

  巢湖蒙叟喝了口酒道:「丁老弟,你切莫小看了他们,这个自称武林联盟的
组织,如果没有几分实力,岂敢对长江盟发出如此狂妄之言?这个自称盟主的人
如果没有极大来历,像欧阳生这样的人,又岂肯听命干他?」

  排教总舵主罗长发点头道:「蒙老说得极是,那么咱们该当如何呢?」

  荆门山主季传贤道:「咱们长江盟成立至今,已有二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
没有经历过?仅凭一个易容来的欧阳生几句话,就能给他唬住了吗?」

  于千里道:「季兄说的当然也是有理,但人家既然冲着咱们而来,当然也衡
量过咱们的实力,何况咱们在明里,对方却在暗里,咱们知道的只是有一个叫武
林联盟的组织,一个自称盟主的人,除此而外,咱们就一无所知了。」

  阴世秀才文中秀笑笑道:「至少我们还知道有一个昔年玄阴教护法无敌阴手
欧阳生,他纵然易容而来,却没想到会被蒙老认出来了。」

  于千里道:「可惜方才没把他留下来。」

  文中秀摺扇在掌心一拍,笑道:「有他这点线索,还会怕查不出他们来?」

  于千里听得一怔,接得豁然笑道:「文兄莫非……」

  文中秀微笑道:「山人自有道理,大家先用酒菜,把肚子填饱再说不迟。」

  束大成笑道:「文老二,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卖什么关子?」

  文中秀道:「小弟不是卖关子,行军上阵,也是先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说
到这里,口中哦了二声,抬头朝外叫道:「于总管。」

  于长寿在厅外答应一声,急步走入,朝文中秀拱拱手道:「文二爷……」

  文中秀站起身,迎了上去,附着于长寿耳朵,低低说了句。

  于长寿连连哈腰应「是」,就退了出去。

  季传贤含笑道:「看来文二兄已有成竹在胸了。」

  文中秀连说:「不敢。」

  不多一回,大家已经酒醉饭饱,主人于千里引着大家到书房里坐。书房左首
是一间陈设精致的客厅,主人把大家邀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较为清静,庄丁们
不奉呼唤是不准进来的,大家交谈的内容,也不虞泄漏出去。大家落坐之后,一
名青衣使女沏上香茗,便自退去。

  于千里目光一抬,朝文中秀含笑道:「文老二,现在可以说下吧?」

  文中秀捧起茶碗,掀了下碗盖,笑道:「大家叨扰了主人一顿丰盛的酒菜,
这时就该好好的喝上一碗香茗,清清肠胃了。」他说的简直答非所问。

  束大成道:「老二,你到底在耍什么花佯?」

  文中秀笑道:「小弟的意思,大家在酒醉饭饱之余,先喝口茶,在这里好好
休息上一回,等到总管回来,咱们就得上路了。」

  黑手神赫连天问道:「咱们是追踪欧阳老贼去的了,哦,咱们被老贼传阴掌
击中,不是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咱们能和人动手吗?」

  文中秀笑道:「欧阳生是奉命来和咱们联系的人,自然不敢出手太重,所以
只使了两三成功力而已,两三成功力对一般人来说足可使人行动受到极大阻碍,
但对咱们就未必有他想像的管用了。」

  赫连天道:「但咱们被他击中的手臂,侵入阴气滞留未消,无法挥动。」

  文中秀笑道:「传阴掌传入的阴气,只局限于某一部位,以咱们三兄弟三人
的修为,右臂纵然失灵,还可使用左手、这点应该难不到我们。」

  赫连天大笑道:「兄弟的黑煞掌,双手都会,不论伤了那一支手,一样可以
使得出来。」

  「这就对了。」

  文中秀刚说了三个字,只听门口响起于总管于长寿的声音说道:「属下于长
寿告进。」

  于千里道:「进来。」

  于长寿举步走入,朝庄主抱拳道:「回庄主,属下已经都办妥了。」

  于千里方一怔神,还没开口,文中秀已经抢着拱拱手道:「于老哥,方才是
小弟假传圣旨,用你老哥的名义,要于总管去办事的,现在他来覆命,是事情已
经办好了,现在咱们就该走了。」

  于千里一怔问道:「文老二,咱们要去那里?」

  文中秀含笑道:「咱们不是要从欧阳生身上,查出武林联盟是些什么人在兴
风作浪吗?那就不能放过机会,由他给咱门领路,不是可以直达他们巢穴了?」

  于千里问道:「你要长寿准备了什么?」

  文中秀笑道:「百里洲四面环水,没有舟揖,如何出得去?」

  于千里点头道:「好,好,文老二,这一趟就由你来当军师。咱们人手上如
何调度,悉由你分配好了。」

  文中秀拱拱手道:「于老哥是今年的会首,你老哥派兄弟担任军师,兄弟就
是长江盟的正式军师了。」

  巢湖蒙叟掀髯笑道:「老朽虽然痴长几岁,也总是长江盟的一份子,悉听军
师调遣。」

  文中秀连忙拱手道:「蒙老言重,在下不敢。」

  巢湖蒙叟脸色一正,说道:「文老弟,这话就不对了,你既然荣任军师,咱
们长江盟所有人手,悉听调派,老朽何能例外?」

  文中秀连忙欠身道:「在下敬受言教,蒙老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就请蒙老担
任咱们此行的总接应,那里需要支援,就请蒙老支援好了。」

  巢湖蒙叟欣然道:「好,老朽就担任总接应。」

  文中秀又道:「等咱们到达地头就要兵分三路,于老哥居中,由兄弟为副,
季老哥为左翼,由束老大为副,罗老哥为右翼,赫老三为副,没到地头以前,咱
们是一路的。所谓地头,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在那里,这就要视当时的情况而定,
兄弟以举手为号,就得各自散开,分头进行。」

  巢湖蒙叟颔首道:「看来文老弟果然已是胸有成竹了。」

  文中秀目光一下落到丁天仁三人身上,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江湖上出
现了一个叫武林联盟的组织,企图问鼎中原武林,并吞各地的武林同道,从他们
要长江盟加盟一节,即可证明。由此推断,重阳大会自然更是他们的目标,因此
金公子令尊等人的失踪,极可能也和他们有关,这一点虽然只是猜测之词,也可
以说八九不离十了。」

  「咱们今晚行动,旨在一探这些自称武林联盟的人,究是何方神圣?还有什
么阴谋?金公子三位是长江盟的贵客,兄弟不好说邀请三位同行,所以要三位自
己决定。」

  他这番话已有邀三人同行的意思,但却要三人自己决定,这正是阴世秀才工
于心机之处。金澜不加思索的道:「家父失踪,只要有一丝线索,在下自然都非
去不可。」

  丁天仁因黑袍人临行时曾以传音入密说过不宜多留的话,本待回转房间,和
金澜、易云英商量后再作决定。

  但此时听金澜一口说了出来,自己就不好多说了,这就接口道:「在下和金
兄弟义结金兰,我们自然一同去了。」

  文中秀含笑道:「三位既然决定同去,兄弟之意,你们可和蒙老一路,作为
咱们三路的后援,蒙老江湖经验丰富,三位和他在一起,大家也可以放心了,不
知三位意下如何?」

  丁天仁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能够追随蒙老,深感荣幸。」

  巢湖蒙叟所得大为高兴,呵呵笑道:「老朽有幸和三位少侠一路,老朽也觉
得年轻起来了呢。」

  文中秀道:「好了,现在人手已经分配好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咱们这里派什么人留守?」

  文中秀道:「百里洲可由于总管留守,李副总管率八名庄丁随行,此事兄弟
方才已交代于总管了。」

  于千里大笑道:「文老二当真不愧军师,原来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好,咱们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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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一石二鸟 中人嫁祸陷困境

  当下由总管于长寿领路,干千里陪同众人,穿行长廊,经过两进屋宇,进入
院后一座广衰的花园。此时夜色已浓,但见树影参差,不时可以看到亭台楼阁,
这样走了一阵,已经来至一处水谢,波光潋滟,四周种着柳树。是一个相当大的
人工湖。

  于长寿走近湖边,嘬口发出一声轻哨,哨声甫落,但见一艘快艇,迅快的从
一处柳树下驶出,缓缓泊到榭岸边。于千里一抬手道:「大家上船了。」

  他首先纵落中舱,接着大家也相继登船,于长寿最后一个上船,同时挥了下
手,前后六名水手立即划起木浆,朝湖面驶去。这艘快艇,中舱可以容纳十余个
人,大家分别在三徘木板上坐下,还不算挤,驶行之中,稳而且快。

  于千里问道:「长寿,来人从哪里走的,你查清楚了没有?」

  于长寿连忙欠身道:「回庄主,那厮离去之后,属下已传令各处水上巡逻,
密切注视,但不可露了行迹,方才李番已经赶下去了。」

  于千里额首道:「你做得很好。」

  几句话的工夫,船已从湖面转入一条小河,两岸依然遍植柳树,倒垂迎风,
看不清岸上景物。过不一回,小河已到尽头,前面横亘着一道高墙,但听一阵辘
辘声响,墙脚下露出一个圆洞门,快艇驶出圆洞门,船后又响起辘辘声,一道水
闸缓缓放下,敢情已经出了于家庄院。

  围墙外,依然是一条小河,两岸也同样种植柳树,快艇有六名水手划桨,驶
行极快,渐渐已可看到两岸野贩,和稀稀落落的民房。

  又驶行了将近一刻工夫,前面出现了一片浩瀚大江,江面辽阔,几乎一望无
际,江边停着一艘两道桅的帆船,这时快艇已经缓缓驶近过去,靠着帆船停泊。

  于千里站起身道:「诸位请上帆船。」说完,当先纵身而起,跃上帆船。

  大家也跟着相继跃登,总管于长寿在快艇上躬躬身,道:「属下不送了。」

  快船立即掉头朝原路驶去。帆船上早已有一名青衣人迎着于千里躬着身道:
「庄主请贵客到中舱奉茶。」

  他正是副总管李番,于千里陪同大家进入中舱。这艘船大了,中舱自然也宽
敞多了,舱板上铺着一层地毯,中间放一个小圆桌大小的木盘,盘中沏了一壶上
好香茗,和十二个瓷杯,大家可以围着木盘坐下,喝茶聊天。

  于千里请大家坐下之后,就回头朝李番问道:「来人从何处上船走的?可有
他的行踪?」

  李番躬着身道:「那人从何处上船,当时没有人跟踪出来,属下也不清楚,
但咱们水上巡逻是在厂面上发现的,那是一艘梭形快艇,朝对江驶去。」

  于千里哼了一声,又道:「现在呢?」

  李番道:「属下奉总管之命,已要他们一路严密注意,不得稍露形迹,目前
都在咱们监视之中。」

  于千里点头道:「如此就好,咱们就跟他下去。」

  李番恭声应「是」,迅速退了出去。水手立即挂起两道布帆,朝江面驶去。
李番站在舱后,指挥着舵手,浩瀚的江面上,不时可以看到来往的船只,驶行在
黑夜之中,也不时可以看到船上闪烁的灯光。

  李番就是要舵手按照那些闪烁的灯光行驶。这是特定的记号,只有李番认得
出来。两道风帆鼓足了秋风,滑行大江之上,当真快逾奔马,这样驶了将近一个
多时辰,渐渐靠近江岸。

  于千里问道:「李番,咱们可是要靠岸了?」

  李番躬着身道:「回庄主,对方快艇就是在前面登陆的。」

  季传贤道:「前面是虎牙山。」荆门山和虎牙山隔江对峙,他自然很清楚。

  李番应了声:「是。」

  季传贤沉思道:「这一带并没有江湖啸聚,他何以会在这里登陆的呢?」接
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番道:「大概在半个时辰以前。」

  文中秀缓缓舒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好。」

  于千里回首笑道:「军师想必有何妙计了?」

  文中秀微微一笑道:「兄弟可以断言,此人已绝难逃、出咱们掌握之中。」
这时船已靠岸,只是岸边风浪较大,江涛拍岸,船只摇摆不稳。

  文中秀道:「大家快请上岸了。」说完,当先纵上岸去。

  千千里看他抢先登上岸去,心知必有原因,于是也就跟着纵身而上,大家也
纷纷跟了上去。丁天仁回头悄声说道:「这里风浪较大,船身不稳,二位贤弟小
心些才好。」

  金澜道:「大哥只管先上,不用担心我们。」

  易云英暗暗哼道:「你上得去,难道我上不去?」

  三人也同样纵上岸去。最后是副总管李番,和八名劲装庄丁,也相继跃上岸
来。文中秀当先跃上江岸,并没闲着,他一手打开摺扇,一会俯身在四处寻寻觅
觅,一会又仰首向天,好像用鼻孔嗅着天空。

  罗长发走近过去,问道:「文老二月,情如何了?」

  文中秀道:「夜风太大了,但差幸他离去不久,还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
接着摺扇一指,又道:「他是往北去了,只是……他登岸之后,何以要在这里待
上一阵才行离去……」

  季传贤道:「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文中秀道:「但留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气味,应该不会有什么诡计。」

  巢湖蒙叟道:「也许他们早就约定在这里留有什么记号,为了不易被外人发
现,往往都留在极隐秘之处,因此他上岸之后,要在这四周仔细察看了。」他究
是老江湖了,事情经他这一说,就解开了谜团。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你可以确定他是往北去的?」

  文中秀豁然笑道:「兄弟如果连这点都不能确定,这军师就不用当了。」

  巢湖蒙叟笑道:「文老弟素擅捕风捉影之术,大概错不了。」

  文中秀笑道:「蒙老夸奖,讲到追踪术,罗总舵主不知比在下高明多少呢?
在下只是和他动手之际,想到咱们也许要找他落脚之处,才在他大袖上弹了少许
追踪散,在三五个时辰之内就算他上天入地,也不难找得到他。」

  于千里大笑道:「文老二果然有一手,咱门还等什么?大家走吧。」一行人
仍由文中秀领路,立时展开脚程,往北奔行。

  丁天仁听了他们谈话,心中暗道:「看来行走江湖,当真不是一件易事,除
了武功之外,还要机智和经验,他们说的捕风捉影、追踪术、追踪散这类名称,
自己简直闻所未闻。」要知他是峨嵋弟子,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就算在伏虎寺
待上一辈子,也听不到这些。

  一行人由文中秀领头,文中秀有追踪散可循,是以一路上并没有多大耽搁,
只是放腿奔行。长途奔行,就要施展陆地提纵术,提纵也者?提气纵掠是也,就
是一般所说的轻功了。轻功只是技巧而已,必须有内力为基础,内功精纯了,轻
功自然也相对的提高了。

  这一行人中只有丁天仁、金澜、易云英三人年纪最轻,内力自然也最弱了,
时间稍长,和前面的人距离也渐渐拉远了。就算三人不住的提吸真气也没有用,
内力比人家差得很多,怎能和人家相提并论?差幸他们身后还有副总李番和八名
庄丁。

  李番身为百里洲副总管,一身武功绝不会差到那里去,他一直跟在丁天仁三
人身后,也许是于千里暗示过他,要他跟在三人后面,暗中也有保护之意,因为
三人总是百里洲的「贵宾」,让一个副总管都超过他们,对三人脸上总是不大好
看。

  何况李番还率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经过挑选而来,个个身手矫捷,
武功绝不会弱,但庄丁更不能越过「贵客」的前面了,所以由李番率同他们作为
殿后。现在已经是子夜了,一行人一路朝北奔行,少说也奔出两百里以外,前面
领路的义中秀脚下渐渐缓了下来。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是不是已快到地头了?前面就是归州了。」

  文中秀微微摇头道:「兄弟也不知道,只是大家一口气奔行了这许多路,也
该歇息了,还有后面的人,还没赶来,也好让他们坐下来喘口气再走。」

  过没多久、丁天仁三人和副总管李番率领的八名庄丁也陆续赶到,大家有的
溪边掬水喝着,有的掬水洗脸,坐歇了一会,体力也恢复了许多,才继续上路。
这样又走了一个更次,眼看群峰隐隐,山峦起伏,愈来愈见险峻。

  巢湖蒙叟看得脸色微变,说道:「文老弟,前面是巫山十二峰了?」

  文中秀点点头道:「是的。」

  巢湖蒙叟攒眉问道:「欧阳生是朝巫山方向去的吗?」

  文中秀道:「照目前的方向行进,如果不变的话,那就是朝巫山去的了。」

  巢湖蒙叟摇摇头道:「巫山神女宫秦宫主立有一道禁令,不准江湖男子踏上
神女峰一步,欧阳生如何会朝巫山去呢?」

  罗长发道:「这只有一个理由,武林联盟的盟主,说不定就是秦仙子亦未可
知。」

  巢湖蒙叟道:「这不大可能,秦宫主是个孤傲成性的人,数十年来,未闻她
有什么野心。」

  季传贤道:「目前离巫山还有一段路,说不定欧阳生只此经过而已。」

  巢湖蒙叟道:「但愿如此,如果欧阳生真是上巫山来的,这麻烦就大了。」

  于千里道:「真要如此,也是神女宫先找上咱们长江盟的,咱们并不是上门
寻衅来的,江湖武林忠要讲一个理字。」

  一行人虽在说话,脚下却丝毫未停,说话之间已经奔近巫山脚下。文中秀已
经站定下来,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已可确定,欧阳生是朝神女峰去的了。」

  束大成道:「这么说,神女宫果然就是武林联盟了。」

  季传贤道:「就算神女宫不是武林联盟,至少也和武林联盟有关了。」

  巢湖蒙叟道:「老朽觉得咱们和神女宫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不如等天亮之后
正式拜会秦宫主,较为妥当,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于千里道:「咱们明着拜会秦宫主,如果她一口否认,并无欧阳生其人,咱
们一点证据也没有,岂非空劳跋涉,一无所获,何况衅由彼起,咱们只要盯注欧
阳生,有了证据,神女宫也就无活可说了。」

  罗长发道:「不错,咱们不能让欧阳生脱身,否则就查不到武林联盟了。」

  季伟贤道:「咱们已经追了一个晚上,岂能因到了巫山,就中途而废?」

  于千里道:「那就追下去。」

  文中秀道:「这就是神女宫摆明和咱们作对了,咱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巢湖蒙叟为人持重,叮咛道:「文老弟,你务必谨慎行事查清楚了才好。」

  文中秀道:「在下省得,这一路上在下都十分小心,不敢有丝毫疏忽。」

  现在已渐渐接近神女峰,巍峨的神女宫业已在望,走在前面的阴世秀才文中
秀更是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行进,他凭仗追踪散特殊的气味,追踪到这里,已
可完全确定无敌阴手欧阳生正是朝神女宫去的。也由此可以推想神女宫和所谓武
林联盟,必然有着密切关系,不然,欧阳生不会黄夜赶上神女宫来了。

  干千里悄悄走上两步,问道:「文老二,情形如何?」

  文中秀摺扇朝前一指,说道:「错不了,他已进入神女宫去了。」

  于千里愤慨的道:「想不到神女宫居然真会是武林联盟。」

  季传贤问道:「军师打算如何行动?」

  文中秀道:「咱们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欧阳生,这样秦楚云就无话可说了,因
此咱们仍须分作三路,暂以不惊动对方为宜,一切照原;议进行,李副总管率同
八名庄丁,就留在这里,不用进去了。」

  大家点着头,表示同意。巢湖蒙叟道:「有一点,大家必须特别注意,双方
能不破脸,最好不撕破脸。」

  文中秀觉得他人老了,处处都畏首畏尾,但口中还是顺着他道:「蒙老说得
是。」说着右臂向空一挥,低声道:「于兄、季兄、罗兄,咱们上去。」

  这三路,由于千里、文中秀居中,季传贤、束大成居左,罗长发、赫连天居
右,他们早已约好了联络讯号,这时就分三组。纵身掠起,朝神女宫扑去。副总
管李番在百里洲当了二十年的副总管,江湖经验老到,不待吩咐,早已指挥着八
名庄丁,退入右侧一片树林之中,藉着树身掩蔽,各自隐藏起来。

  现在剩下来的只有担任后援的巢湖蒙叟和丁天仁、金澜、易云英四人了。丁
天仁朝巢湖蒙叟问道:「蒙老,我们要不要上去?」

  巢湖蒙叟提着旱烟管,笑道:「咱们是后援,自然要稍后上去,这时候不妨
先坐歇一会。」

  说完,在一棵大树老很上坐下,装了一筒旱烟,吸了起来。

  丁天仁和二位义弟可没坐下,只是站着仰看峻拔入云的神女峰。直待巢湖蒙
叟吸完一筒烟,才站起身朝三人笑道:「你们大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前面
三路人进去好一会,并无动静,可见没被神女宫的人发现了,现在咱们也该去瞧
瞧了。」

  一面又自言自语的道:「巫山神女宫名震江湖,怎么会如此疏于防范呢?」

  神女宫矗立在山麓,看去覆盖极广,依山而起。一条由石条铺成的步道,每
走上十来步,就有几级石阶,两边古木森森。极为幽暗。登上一片石驳平台,四
面围以白石栏杆,在这里可以看到巫峡的江面。

  神女宫的正面有两座高踞的青石狮子,三座宫门紧闭着,六扇高大的朱门,
正门上有一方直匾,朱底金字「神女宫」三个大字,甚是气派。

  三路六人,分由正面和两侧进入宫去,此刻已有一刻之久,但却没有一点声
音,这是说并未惊动宫中的人了。巢湖蒙叟是老江湖了,为人持重,他在宫前仁
立下来,凝神倾听了一会,才朝身后三人打个手势,双足轻点,纵身拔起,一下
登上围墙,就一闪而没。

  丁天仁从没夜行经验,心头既紧张又刺激,看到他的手势,慌忙和金澜、易
云英打了个招呼,紧跟着纵身扑起,跃登墙头,举目看去,里面是一个大天井,
巢湖蒙叟已经闪到左首廊下,朝自己急着招手,(他因丁天仁停在墙头上,心中
暗暗着急,这样最容易被人发现,是以连连招手)就翩然飞落,急步掠了过去,
他身后两人也一起奔了过来。

  巢湖蒙叟没有作声,耳目并用,由左廊转到正面,脚下稍微一停,回头悄声
道:「你们跟在老朽身后,务必要保持数尺距离,不可太近,以防有人施袭,才
有迎旋闪避的空间。」

  丁天仁点了点头,就一个接一个悄悄闪入大殿。这是神女宫的正殿,神龛内
供奉的自然是神女,可以想像得到一定雕塑得美如天人,栩栩如生,只是大殿深
邃黝黑,神龛中更为幽暗,看不到神像,两侧木栅内,是八名女待,都有一人来
高,手中不知捧着什么?

  这座大殿相当广大,愈觉幽暗阴深,巢湖蒙叟耳目并用,闪殿之后,当先朝
里行去,后面三人,每人都保持了数尺远的距离,闪入大殿,就尽量向左侧暗处
移动,藉以隐蔽身形,等前面的人走出一段路,再跟着行进。

  就在此时,突听走在最后的易云英发出一声惊叫:「啊,大哥。」

  丁天仁急忙回过身去,「嘘」了一声,低声道:「三弟,什么事?」

  易云英惊悸的道:「这里有一个人,好像……死了……」

  她这声惊啊,巢湖蒙叟自然也听到了,急忙迅速回身走来。金澜和丁天仁早
已掠到易云英身边,丁天仁悄声问道:「人在那里?」

  易云英惊魂甫定,伸手朝壁角指了指,道:「就在那边,方才我的脚下碰到
的。」

  巢湖蒙叟一下闪到那人身边,凝足目力看去,果然有一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
上,他内功精纯,殿上虽然黑黝,仍可依稀看清这人是个青衣女子,年岁不会很
大,右手长剑已经出鞘,显然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死的。从此女一身装束看来,分
明是神女宫的人了,不禁暗暗攒了下眉,一面俯下身去,目光凝注,发现青衣女
子胸口与咽喉之间,印着五个极明显的指痕。

  「天龙爪。」

  巢湖蒙叟心头蓦然一雾,他自然认得出这是潜龙于千里的成名绝技天龙爪,
自己一再交代非万不得已,不可出手伤人,此女不过是秦宫主门下一个女弟子,
怎好下此毒手?

  心中想着,刚直起身来,瞥见靠壁一丈远处好像还有一个人影躺卧在地上,
急忙飞身过去,注目一看,果然又是一个青衣女子,一身装柬和前面一人相同。
只是此人连长剑尚未出鞘,就被人一举击死,伤处同样在咽喉下面,胸口之上,
同样是死在天龙爪,下。

  丁天仁问道:「蒙老,这两人……」

  巢湖蒙叟脸色凝重,并没答他所问,只是急急说道:「咱们快走。」

  话声甫落,已经急匆匆的往里走去。丁天仁看他神色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连说话都来不及,只好紧跟着他身后走去。

  易云英闪到大哥身边,抿抿咀道:「他们什么事都不肯说,好像把我们看作
外人一般。」

  丁天仁笑道:「我们本来就不是长江盟的人。」

  金澜低低的道:「大哥、三弟是帮我来的,我心里很感激。」

  丁天仁道:「决走,不用说。」

  转过大殿,又是一个大天井,一座殿宇。三人穿过天井,看到巢湖蒙叟停在
殿前石阶人门处又发现了四具尸体,同佯是四个青衣女子,四柄长剑都已脱手,
落在她们尸体不远。

  巢湖蒙叟自然都已验看过了,这四个人两个伤在胸口上部,依然是天龙爪,
两个则是被利器割断咽候,无疑是伤在阴世秀才文中秀摺扇之下。这一情形,就
是中间这一路潜龙于千里和文中秀两人刚跨上殿门,就遇上这四个青衣女子,对
方长剑堪堪出鞘,这四人就这样倒在大殿入口处的。」

  巢湖蒙叟看得连连顿脚,气怒的道:「这两人简直疯了。」

  第三进是一个清幽的客厅,小天井两边是两排花架,架上放着几十盆盆景,
现在两排花架前面,也就是小天井的中间,又有四个青衣少女仆卧在地上。这一
情形和前面稍有不同,这里是有人闯进来,走到小天井中间,被四个青衣女子从
四面围上来的时候才出手的,一下就把四人解决了。

  巢湖蒙叟自然也要看看这四人是如何致死的?但他察看了四人伤处之后,不
由给怔住了,这四人伤处部位不同,但却是被同一种凶器所伤,伤处有孩童拳头
大的一个圆形,连衣衫都陷了下去,显然是被内力震死的!他不由自主的举起旱
烟管看了一眼,此人难道使的也是旱烟管?这烟斗也和自己差不多、不,他练的
竟然也会是言门透骨功。

  霎那之间,巢湖蒙叟一张老脸由骇异变成了愤怒,厉笑道:「这四人难道会
是老夫杀的?果然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这一怒之下,他本来弯着的腰,陡然挺直了,一个人好像增高了许多,目中
寒芒四射,大声喝道:「是什么人布置下的阴谋,你给老夫出来。」

  这一声大喝,声若洪钟,就算睡得最熟的人,也会惊醒过来,但若大一座神
女宫,竟然会没有人作声,沉阒若死!巢湖蒙叟心头又是一凛,巫山神女宫名震
武林,已有百余年之久,传到现任宫主散花仙子秦楚云已经第三代了。这位宫主
年事不大,武功极高,在江湖上出名难惹,但以今晚的情形看来,很可能是神女
宫己出了事。

  一念及此,立即朝丁天仁三人道:「咱门快些进去,找到干庄主、文老二才
好。」话声出口,人已迅速往里掠去。

  神女宫共有五进,依着山势,一进比一进高,从第三进开始,已是宫主和门
下弟子的住所。除了正屋,两边还有许多房舍,各自自成院落,覆盖之广,就算
你来上一百个人,也未必查得清楚。

  巢湖蒙叟想到不是神女宫出了事,就是另有阴谋,因此急于要找于千里、文
中秀二人,一路匆匆往后进奔行而来,就在他掠近第五进的时候,突听三丈暗处
似有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他一路进来,始终不曾遇上神女宫的人,已可断定神女宫果然遭了大敌,已
经空无一人,那么这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说不定是于千里和文中秀了。他此时
无暇多想,就大声说道:「是于庄主、文老弟吗?」

  暗影中果然闻声闪出两条人影,这两人正是于千里和文中秀。于千里抱抱拳
道:「蒙老也进来了?」

  巢湖蒙叟问道:「二位可曾找到欧阳生?」

  文中秀道:「说来惭愧,此人狡猾如狐,在下和于兄找遍每一处房舍,都没
有他的影子。」

  巢湖蒙叟问道:「你们有没有遇上神女宫的人?」

  于千里道:「这也是奇事,偌大一座神女宫竟然一个人也不见……」

  「唔。」巢湖蒙叟道:「此中只怕另有阴谋,咱们快退出去再说。」

  于千里道:「蒙老可是发现了什么?」

  巢湖蒙叟道:「老朽进来时,每一进都发现有几具神女宫青衣女子的尸体,
一共大概有十一二个之多,她们致死之因,就是丧生在于庄主的天龙爪,文老弟
的扇刃之下,另外四个,嘿嘿,竟然是死在老朽烟斗下的……」

  文中秀听得惊然一惊,失声道:「不好,咱们中了人家嫁祸之计。」

  巢湖蒙叟道:「不错,老朽也是这样想,才匆匆赶来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咱们快退出去。」话声一落,立即嘬口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尖
锐悠长,正是他和左右两翼约好的撤退讯号。

  巢湖蒙叟忽然回过头去,口中咦道:「丁少侠三位呢,怎么还没进来?」

  文中秀道:「他们和蒙老一起进来的吗?」

  巢湖蒙叟道:「就在第三进发现有四个青衣女子是死在老朽旱烟斗下,老朽
想到事有蹊跷,就告诉他们快走,老朽因心中有事,就先走了一步,他们随后进
来,中间隔了第四进,应该早就来了。」

  文中秀道:「咱们退出去,一定会遇上的,快些走吧。」三人离开第五进,
穿行第四进,依然不见丁天仁踪影。

  巢湖蒙叟心头一急,就大声叫道:「丁少侠、金少侠,你们在那里?」

  他声音洪大,尤其在黑夜之中,万籁俱寂,这喊声自然传出老远,但却不闻
有人回答。

  巢湖蒙叟双眉微蹩,说道:「丁少侠三人和老朽前后不过数步之差,就算落
后,不会太多,他们会到那里去呢?」

  于千里道:「他们会不会先退出去了?」

  巢湖蒙叟道:「不会的,老朽和他们要进去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他们会不会出事呢?」

  于千里道:「决不会出事,丁老弟一身武功极为可观,何况他们有三人在一
起就算遇上高手,不可能在一两招内就被人制住,咱们岂会听不到一点声音?」

  文中秀道:「目前天快亮了,咱们不能在此久待,不如先退出去再说。」

  巢湖蒙叟颔首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相偕寻原路退出,巢湖蒙叟每经过一进房舍,都要大声叫喊,始终不见
丁天仁三人的影子。现在他们已经退到第一进大殿之上,这一刹那间,三人目光
一注,心头不禁蓦地一紧。

  这时天色已见破晓,东方吐出稀微曙光,大殿前面,偌大一片大天井中,但
见刀光焰烟,一式青衣的神女宫弟子不下数十人之多,已经严阵以待。

  神女宫弟子一个个都是花不溜丢的小姑娘,年纪全在二十上下,生得眉目如
画,娇艳如花,尤其身上穿了密扣紧身劲装,更见胸脯饱满,纤腰窄细,曲线玲
珑,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天井中间停放着一顶金漆软轿,轿中端坐着一个凤髻高峨,面垂轻纱的白衣
女子,虽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从她装束上可以看得出来,她年纪应该不大,但
她双目神光却透过蒙面轻纱,依然炯炯逼人,有如寒电一般!她正是江湖上出名
难惹的巫山神女宫宫主,散花仙子秦楚云。

  软轿是由四名青布衣裤的大脚婆子抬的,如今轿已放下,她们腰插双锏,分
左右站在软轿前后,变成了软轿的护卫,她们就是秦仙子的护轿四煞。轿后雁翅
般排立的二十四名弟子,由秦仙子小师妹叶青青所率领。

  叶青青今年才二十岁,和第四代弟子年纪差不多,是秦仙子代师叔收徒,代
师叔传艺的小师妹。秦仙子为什么要代师叔收徒呢?因为巫山一派,昔年创自师
姐妹三人,因此历代都有三个师妹共同管理。

  秦仙子的三师叔一直没收门人,十年前去世,身后没有传人,秦仙子只好挑
一个资质好的少女,代师叔收徒了。就因为叶青青和师侄们年龄相仿,看不出什
么来,唯一和第四代弟子不同之处,就是她穿的是一身白衣了。

  从殿前这阵仗看来,显见秦仙子刚从山外面回来。巢湖蒙叟眼看事已到此,
只好硬着头皮,手提旱烟管走在前面,目光再向左右一掠,不仅丁天仁三人不见
踪影,连左右翼的四人,(从左首进去的荆门山主季传贤、冷面屠夫束大成,从
右首进去的排教总舵主罗长发、黑手神赫连天)都一个不见,心中更是暗自意识
到事态越来越严重。

  现在大殿石阶上走下去的只有自己和于千里、文中秀三人了,他怀着沉重心
情,朝神女宫主抱了抱拳,还没开口!

  散花仙子已经开口了:「你是长江盟的人,谁是头儿?」话声奇冷无比,令
人油生寒意。

  巢湖蒙叟依然拱手道:「长江盟只是住在长江上下游武林同道一个集会,并
无头儿……」

  散花仙子哼道:「你就是自称巢湖蒙叟的雷公言武?」

  巢湖蒙叟自从隐居江湖之后,就不用雷公言武之名,已有四十年了,对方居
然一口道了出来,人家既然叫出来了,雷公言武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
当日退隐之后,不愿再用姓名而已,此时不觉拱拱手道:「老朽自从退隐巢湖不
用姓名,已有四十年了。」

  「好个退隐巢湖。」

  散花仙子冷笑道:「今晚若非被我亲自截住,真还把你当作退出江湖,啸傲
山林的隐逸之士呢?却没想到你遁迹江湖四十年之久的雷公言武不但重出江湖,
而且妄想称霸武林。由长江盟进而组织了武林联丑视我神女宫峙立巫山,是你们
的绊脚石,因此阴谋夺取,明的约我去白帝城赴约,你们却率众偷袭神女宫,你
说该如何了断呢?」

  于千里大声道:「长江盟不是武林联盟。」

  巢湖蒙叟点头道:「这是一石二鸟,是一个可怕的阴谋。」一面朝散花仙子
拱拱手道:「秦仙子认为咱们来偷袭的吗?」

  散花仙子道:「难道不是?」

  巢湖蒙史道:「真的不是,老朽愿以生命作担保。」

  散花仙子冷哼道:「你是长江盟的人,你说的话有谁能信?」

  巢湖蒙叟脸色一正,道:「数十年来,老朽说出来的话,有谁不信?不错,
老朽和长江盟有很深的渊源,但老朽不问尘事已有四十年之久,既未重出江湖,
更没有什么野心,长江盟也绝非武林联盟,而且还是追武林联盟来的……」

  散花仙子哼道:「难道神女宫会是武林联盟不成?」

  巢湖蒙叟神色郑重的道:「即以今晚之事来说,显系有人暗中布局,设下的
一石二鸟之计,让咱们两家拼个两败俱伤,他们的阴谋也得逞了。」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他们是什么人?」

  巢湖蒙叟道:「自然是武林联盟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身后大殿上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回头看去,只见
从大殿上匆匆走出一个云发披肩,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她虽然走得很急,但依
然神态娇娆,婀娜多姿。

  这白衣女子身后,紧跟着一十二名手持长剑的青衣少女,像一阵风般,走出
大殿,在阶前一排站定。(她们站立之处,正是巢湖蒙叟等三人的身后)那自然
有截断三人退路之意。

  白衣女子一直走到软轿前面才身形一停,躬身道:「回宫主,宫中无敌踪,
但留守的十九名弟子,已全体罹难。」

  散花仙子两道眼神突然从蒙面轻纱中电射而出,说道:「你说什么?」

  白衣女子道:「本宫十九名留守弟子,业已全部遭人毒手。」

  散花仙子怒哼一声道:「是什么人杀死她们的?」

  白衣女子道:「宫中并无打斗迹象,她们有些连长剑都未出鞘就遇到袭击,
有的身中天龙爪,有的被锋利的摺扇扇面割断咽喉,也有的是被旱烟管斗击中要
害致死的……」

  散花仙子愤怒的道:「这些该死的东西。」

  她坐着的人突然间随着话声,原式朝上升起七八尺高,一下在空中停住,护
轿四煞不待吩咐,立即抬起空轿朝右首横闪出去。散花仙子飘然落到地上,右手
白玉拂尘朝巢湖蒙叟一指,厉声道:「原来你们三个乘我不在,残杀我宫中弟子
一十九人,现在还有何说?」

  她这白玉拂尘一指,本来雁翅般徘立在轿后的青衣少女们,立即从左右两侧
包过来。加上背后阶前的十二名青衣少女,和回过去的白衣女子,正好把三人围
在中间。

  巢湖蒙叟眼看一场被人阴谋安排的火拼,已无善了之势,心头一急,沉声喝
道:「秦宫主,你一向是明理的人,怎么还相信贵宫一十九名弟子是老朽等人杀
的吗?神女宫和长江盟素无怨隙,老朽已一再奉告,这是有人预先有了周密布置
的阴谋,秦宫主如果不加采信,双方此衅一启,就非落个两败俱伤不可,希望秦
宫主三思,能够把误会解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散花仙子自然也清楚,长江盟结合了长江上下游各个地方势力,声势极盛,
其中尤为辰州言门和排教最为难惹,确也不可轻视,闻言沉哼道:「事实俱在,
你说有人企图嫁祸长江盟,这话有谁能信?」

  「信不信在你。」

  阴世秀才文中秀愤然道:「但事实俱在,不信也由不得你。」

  散花仙子冷厉的目光朝文中秀投来,问道:「你是文中秀?」

  文中秀做然道:「不错,在下正是文中秀。」

  散花仙子道:「你说的事实俱在,有何事实?」

  文中秀道:「秦宫主想听?」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你们好像说我不明事理,因此我自然要听听你们事实
俱在的理由了。」

  文中秀道:「秦宫主果然名不虚传,但在下想先请教秦宫主一件事。」

  散花仙子道:「你说。」

  文中秀道:「在下方才听秦宫主说过,好像你是应约到白帝城去的,不知能
否说得详细一些?」

  散花仙子冷声道:「是你们长江盟向我下的战书,你还问我作甚?」

  「是我们下的战书?」

  文中秀骇然道:「长江盟并无正式组织,只是长江上下游武林同道的一个集
会,每年有一值年的会首,处理一些事务,如此而已。今年的会首是百里洲于庄
主,也在这里,而且昨晚(现在天色已经大亮)正是百里洲于家庄聚会,根本没
有发什么战书给神女宫的事。」

  散花仙子道:「战书上就是由于千里署的名。」

  于千里道:「秦宫主明察,长江盟和神女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双方并无怨
隙可言,怎会向贵宫下战书,何况在下也并未签署什么战书。」

  散花仙子看他们说得不像有假,心中不禁也有些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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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以假乱真 大胆贼人好猖狂

  文中秀道:「咱们要知道的就是秦宫主赴什么人之约去的,现在既已知道是
长江盟向秦宫主下战书,约你到白帝城去的,这就够了,秦宫主前去赴约,到了
白帝城,自然没遇上长江盟的人了?」

  散花仙子怒声道:「你们使调虎离山之计,前来偷袭神女宫,自然没人前去
白帝城了。」

  文中秀道:「在下再请问秦宫主一句,就算是咱们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把秦
宫主引开,试问咱们为什么要偷袭神女宫?就是为了残杀留在神女宫的十九名女
弟子?还是要毁去你们神女宫?但目前神女宫不是好好的并未毁去,那么,咱们
究竟目的何在?好了,现在,请秦宫主再听听在下等人,找上神女宫来的前因后
果……」

  他从自己等人集会百里洲,当晚宴会中,有人自称奉武林盟盟主之命,希望
长江盟加盟,并曾和自己等人动手,以及自己在和他动手之际,暗下追踪散,自
己等人如何夤夜追踪,一直找上神女宫……

  散花仙子听得疑信参半,一面问道:「你们分三路进入神女宫,那么其他的
人呢?」

  巢湖蒙叟道:「现在该由老朽来说了。」

  接着就把自己和丁天仁等三人,曾在峰下息足,以及一路上山,丁天义(易
云英)如何在大殿右首发现一具尸体,经自己查验,是死在大龙爪下。后来第二
进,第三进都发现有人被杀,其中最使自己震惊的是有人死在和自己相同的烟斗
之下,而且还是被言门内功震碎内腑而死。

  自己才想到这是有预先布置的阴谋,急于进去,找于千里、文中秀二人希望
大家急速退出,免中敌人圈套。等到自己找到两人之后,就不见了丁天仁三人,
及至退出大殿,竟连荆门山主季传贤,冷面屠夫束大成、排教总舵主罗长发、黑
手神赫连天四人也一个不见,踪影全无,大概说了一遍。

  散花仙子愈听愈奇,以巢湖蒙叟——雷公言武的身份,当然不至于说谎,尤
其和他同行的人中,有荆门山主季传贤、排教总舵主罗长发等人,都是江湖上响
当当的人物,居然一夕之间,全数失踪。

  更重要的还有丁天仁,江湖盛传他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
身边有他紫虹神剑玉辟邪,如今竟在神女宫离奇失踪,这要让天杀星听到消息,
不把神女宫倒翻过来才怪。

  心念迅速转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巢湖蒙叟道:「就在老朽三人从大殿上出来前的事,大概前后也不会超过半
柱香的工夫。」

  散花仙子抬目朝站在阶前的白衣女子问道:「素素,你们从宫后进来,可曾
发现什么没有?」

  原来那白衣女子正是白素素,她连忙欠身道:「没有,如有什么动静,小妹
岂会放过他们?」

  散花仙子道:「这就奇了,咱们神女宫山后只有一条通道,这些人怎么会无
端失踪了呢?」

  巢湖蒙叟道:「这就是咱们双方应该精诚合作,才能找出隐身暗处的武林联
盟盟主来。」

  散花仙子颔首道:「看来我是给你说动了。」

  巢湖蒙叟大笑道:「秦宫主果然爽快。」

  散花仙子刚抬了下手,还没开口,陡听一声厉笑划空而来,一道人影疾如鹰
隼,朝阶前泻落。同时也响起一个尖厉的老妇人声音喝道:「小丫头,你叫白素
素,是你杀了我两个师侄,对不?」

  白素素面前此时已多了个高大的缁衣老尼,这人生得面长如驴,眉浓如帚,
目光森冷如电,直盯着白素素大有把她撕裂之感,如果这老尼不是出家人,也不
像是个女人。她正是武林中出名难惹的屠龙师太、熊耳山黄竹庵的当家。

  白素素面前突然泻落了一个盛气凌人的老尼姑,她纵然没见过屠龙师太,但
总听人说过屠龙师大的模样,心头虽然暗暗震惊,但对方这声「小丫头」,可把
她叫火了,这里是巫山神女宫,谁还怕你不成?

  她脸上丝毫不露,依然笑吟吟的道:「老师傅,谁是小丫头?谁杀了你两个
师侄了?你是谁?你两个师侄又是谁呢?」

  屠龙师太性如烈火,右手抬处,一道寒光从袖中飞出,那是一柄狭长如银的
屠龙刀,口中厉笑道:「小丫头,你叫白素素不错吧?」

  白素素道:「不错,我就是白素素。」

  屠龙师太道:「那就对了。」话声甫出,寒光飞洒,举手之间,就刺出了三
刀。

  这三刀宛如一片银雾,令人分不清左右前后,凌厉到使人油生寒栗,好像被
刀锋刮去了一层皮似的。白素素想不到屠龙师太出手竟有这般厉害,快到自己几
乎连拔剑都来不及,只好闪动身形,施展云迷巫山身法,连退带闪,才把对方三
刀避升。

  正好及时响起散花仙子的声音说道:「道友请注手,有话好说。」她说来轻
柔,但已施出巫山派的无上神功。

  屠龙师太声音入耳,心头猛地一凛,这所谓「一凛」乃是心神不由自主的一
凛,如非这说话的人功臻上乘,决不可能使屠龙师太这样的高手,闻声生凛的。

  身形乍停,屠龙刀也只一闪就缩入袍油之中,目注散花仙子冷然道:「你就
是秦宫主了?老尼是替我两个师侄女报仇而来,这有什么好说的?」

  散花仙子看她盛气凌人也佛然道:「秦楚云忝掌巫山神女宫,白素素是我云
妹,她就算犯了天大的罪,非死不可,也总该先和我这个掌门人说上一声吧?屠
龙师大名满武林,这点礼数总是懂的,怎会没什么好说的呢?」

  她虽是心有不快,但说来依然十分柔美,好像说得很婉转。

  屠龙师太沉哼一声道:「很好,既然有秦宫主出面,白素素在观音庵门前明
明是杀死我两个师侄,杀人尝命,你就要白素素拿命来好了。」

  白素素听她说观音庵门前杀死她两个师侄女,顿时想起那晚自己追踪石破衣
之事,急道:「我没杀你师侄。」

  屠龙师太冷笑道:「你掩饰得很好,因为你是用石子打穴杀死我的两个师侄
的。当时正好有石破衣在场,他在十年前,曾以石子打穴分别击中郊山五鬼眉心
穴,认为可以掩饰过去了。但经老尼检查的结果,却发现击中我两个师侄女的石
子上暗含蚀骨功,正是你们巫山一派的独门秘技,你现在还有何说?」

  白素素道:「当日我是跟踪石破衣身后,从乐山山庄追出来的,石破衣轻功
胜过我甚多,他趋近庵前俯身察看两具尸体之时,我才赶到,那时师太也及时出
现,和石破衣起了争执,我就隐身在庵前一棵大树之后。后来看你们已经解说清
楚,我也就悄俏退走了,试想我到得比石破衣还迟了一步,如何会是杀害你两个
师侄女的凶手?」

  屠龙师太道:「你说的只是片面之词,有谁相信?」

  白素素冷冷道:「我白素素一向说一不二,别人相不相信,我并不在乎。」

  屠龙师大厉声道:「你不跟老尼交代清楚,老尼岂能轻易放过了你?」

  散花仙子道:「我云妹不是已经向你解说清楚,杀害令师侄的并不是她?」

  屠龙师太嗔目道:「不是她,那是什么人杀死我两个师侄的?」

  白素素冷声道:「那就不干我的事了,该你自己去查才是。」

  屠龙师太拉长马脸,森笑道:「老尼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你们巫山蚀骨功,
这还不够吗?」

  白素素粉脸气得煞白,冷笑道:「这就证明是我杀死她们的了?」

  屠龙师太道:「这还错得了吗?」

  「不错。」白素素道:「是我杀的,你又待怎样?」

  散花仙子道:「素素……」

  「你终于承认了。」

  屠龙师太厉笑一声道:「老尼就亲手劈了你。」话声甫出,人已闪电欺来,
左手一招独劈华山,掌风如涛,朝白素素当头直劈过来。

  白素素是神女宫的第二高手,面对屠龙师太这样一位强敌,早就有了准备,
没待对方掌风撞到,身形一侧,从左首朝前闪出,一下欺到屠龙师大右侧后方,
右手挥处,反手一掌拍向屠龙师太右肩。

  屠龙师太欺来的人,何以出手第一招上,会使左手的呢?

  那是因为她屠龙刀就藏在右手衣袖之中,左手劈出一掌,右手抬处,屠龙刀
也已出鞘,此时白素素已欺到她右首,反手一掌朝肩后拍来,口中沉哼道:「小
丫头,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一记龙尾挥风,一道亮银刀光由下而上,朝身后挥出。白素素急忙后跃,右
手衣袖已被刀光截断了数寸长一角。

  屠龙师太岂是等闲之辈,她堪堪后退,还未站稳,左手一记劈空掌紧接着拍
出,人随掌上,右手屠龙刀一片刀光又相继涌到。白素素空有一身武功,却连拔
剑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往后连退。

  屠龙师太厉笑道:「小丫头,你拿命来吧。」

  身形突然凌空而起,右手连挥,屠龙刀幻起一片银色光华,如缨络下垂,朝
白素素当头罩落!

  就在此时,但见另一片白色云朵冉冉飞起,迎着上去,一下子把银色刀光托
住,适时响起散花仙子的声音说道:「老师太刀下留情,两位令师侄,其实并非
我云妹杀的。」

  她这片托住银色刀光的,竟然是她手中一支白玉拂尘,因此没有任何交击之
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屠龙师太狭长银刀一收,冷冷的道:「秦宫主包庇令
云妹,想和老尼动手吗?」

  散花仙子把拂尘挂在中指中,一面拱手道:「老师太误会,秦楚云并无包庇
敝云妹之意,方才她说的只是气话而已。」

  屠龙师太道:「不是她杀的,她为什么要承认。」

  散花仙子笑了笑道:「试问老师太,如果有人硬指你是杀人凶手,更不听你
的解说,老师太又会如何?」

  「以我想来,一向生性刚强的老师太也会一口承认是我杀的,你又待怎样?
这么一来,无非逞一时之气。但却把真正的凶手放置到了一边了,即使老师太把
敝云妹杀了,是不是真正替二位令师侄报了仇呢?」

  屠龙师太还没开口,只听老远有人笑道:「还好,总算给我赶上了,你们还
没动上手,一旦动上手,我这和事佬就做不成了。」

  随着话声,一条人影已从西首围墙上跃落,耸着肩朝天井中间走来。在场的
都是行家,这人只说了两三句话,一个人就能从远处赶到,这份轻功,岂非已到
了上乘境界?这人头盘道髻,身上却穿了一件洗得快发白的蓝布大褂,一个非道
非俗的瘦小老头,他,正是邛崃石破衣。

  就在他走近之际,一眼看到阴世秀才文中秀,两颗深邃的小眼珠忽然一注,
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你老弟就是人称阴世秀才文中秀对不?哈哈,江湖
上大家都谬许我假道士轻功还算不错,如今看来你文老弟就胜我石某多了,刚才
咱们还在白帝城西遇上的,你老弟居然先到这里了。」

  他随口说着,人已走到散花仙子和屠龙师太两人之间,连连拱手,堆起一脸
皱纹,陪笑道:「秦宫主、老师太,两位请了,石某听说老师太朝神女宫而来,
心头一急,拼着老命一路急赶,总算给石某赶上了。」

  散花仙子还了一礼道:「石道长定有什么见教了?」

  「见教不敢。」

  石破衣耸耸肩道:「因那天在观音庵遇上老师太,石某曾和老师太说起白大
姑娘的事,今晚听到老师太巴巴的找上神女宫来,一定和她两个师侄之死有关,
那就一定认为白大姑娘是杀人凶手。这一来,岂不把误会认了真,所以老朽非赶
来作证不可。」

  屠龙师大道:「你来作什么证?」

  石破衣连忙陪笑道:「那天石某被人引去观音庵,白大姑娘是跟踪老朽追下
来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老朽在轻功上,稍胜白姑娘半筹,赶到观音庵的时候,
她落后老朽总在二三十丈左右。老朽走近观音庵,她就闪身隐入右首一片林中,
还当老朽没发觉哩,那时两位令师侄早已中人暗算,身死多时,所以老朽可以证
明白大姑娘决不是凶手。」

  屠龙师太道:「但我两个师侄被石子击中眉心,石上暗含蚀骨功力,又作何
解?」

  「唉!这个老朽也说不上来。」石破衣搔搔头皮,说道:「事情确实有些复
杂,但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也不能说没有。」

  「譬如四十多年前,就有一个擅百变神功的人,专门仿冒各门各派的独门绝
技,闹得江湖各大门派之间天翻地覆,鸡飞狗跳,你老师太的点睛指,好像也被
仿冒过,所以石子上暗含蚀骨功,也是极有可能之事了。」

  屠龙师太双目寒光迸射,寒声道:「你说我两个师侄,是百变道人杀的?」

  石破衣耸耸肩道:「这个老朽不敢说,老朽只是打个譬喻罢了。」

  屠龙师太怒声道:「这老杂毛我找了他多年,他居然敢找到我头上来了。」
接着沉声道:「好,冲着你石道友,老尼就相信你一次。」

  说完,不见她双脚点动,一个人已随声而起,划空朝外飞去。石破衣叫道:
「喂,老师太,你真是急性子,我假道士话还没说完呢。」

  屠龙师太早已走得无影无踪!散花仙子朝石破衣拱拱手道:「多谢石道友赶
来,总算化解了两家一场误会。」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秦宫主不用谢,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这是应该的。」

  再说阴世秀才文中秀在石破衣现身之时,曾说在白帝城西见过自己,心头不
禁一动,但那时石破衣正在和散花仙子、屠龙师太三人说话,自己不好插咀。这
时走上几步,朝石破衣拱手道:「石道长请了,方才道长说在白帝城西遇见过在
下,不知可是真有其事?」

  石破衣一怔,笑道:「老朽当时急干赶路,没和文老弟招呼,但老朽相信文
老弟也一定看到老朽了,怎么会没有其事?」

  文中秀道:「石道长当时遇上的就是在下一个吗?」

  石破衣眨眨小眼,嘻的笑道:「这就奇了,文老弟和什么人在一起,难道你
真的记不起来了?」

  文中秀道:「那人可能不是在下,所以希望道长能说得清楚一点。」

  「这倒新鲜得很。」

  石破衣嘻嘻的笑道:「老朽遇上的明明是你文老弟,你说那人不是你老弟,
那会是谁?」

  文中秀道:「道长方才不是说过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也不能说没有,有
人可以百变神功仿冒各门派的独门绝技,自然也有可能仿冒某一个人了。」

  「唔,唔,这话有些道理。」

  石破衣搔搔头皮,想了想才道:「那时老朽急于赶路,走得很快,和你老弟
只是擦身而过,哦,对了,因为你老弟是迎面来的第一个,所以看得较为清楚。
老弟身后好像还跟着几个人……」

  于千里急急问道:「石道长,那几个是什么人?」

  石破衣一拍脑袋,笑道:「对了,和文老弟在一起的自然是长江盟的人了,
老朽当时还想长江盟的人一清早天还没亮,这样急着赶路,不知有什么急事?」

  巢湖蒙叟道:「道兄还没说出那几个是什么人呢?」

  「对了,嘻嘻。」石破衣笑道:「对不起,老朽把话题扯远了,文老弟身后
的是荆门山的季山主,老朽五年前还在他庄上喝过酒。第二个也是熟人,是排教
的罗总舵主,后面好像还有两个……」

  文中秀这下证实了,急急说道:「那是云梦三怪中的束老大和赫老三,对不
对?」

  「对,对。」石破衣连连点头,接着歉然道:「就是冷面屠夫束大成和黑手
神赫连天,老朽对这两位不大熟,你老弟不说,老朽一时就叫不出来了。」

  文中秀望着巢湖蒙叟、于千里二人,愤然道:「果然是贼党的诡计,他假扮
兄弟,利用这一路是兄弟领的路,把季山主、罗总舵主和束老大、赫老三四人诳
去了,蒙老、于庄主,咱们快些追上才好。」

  巢湖蒙叟微微摇头,苦笑道:「这里离白帝城少说也有百来里路,石道友遇
上他们之时,距现在少说也已有一个多时辰,那么他们现在很可能已在一二百里
之外了,山区辽阔,你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咱们又到那里去找?」

  于千里道:「难道咱们任由他们落入贼手,就不管了?」

  巢湖蒙叟道:「他们假借武林联盟之名,既然要兼并长江盟,不会就此罢手
的,咱们现在赶去,岂不正好落在他们陷井之中,倒不如已逸待劳,等他们找上
门来。」

  石破衣道:「怎么?听你们的口气,长江盟果然出了事?」

  散花仙子道:「石道长、言道长,此事乍听起来,好像只是长江盟的事,但
武林联盟假长江盟之名,残杀我神女宫一十九名弟子,自然也是敝宫的事了,诸
位如不嫌弃,且请到敝宫奉茶,俾便长谈。」

  石破衣笑道:「好,好,秦宫主见邀,却之不恭,大家就进去坐坐,老朽还
听说神女宫有窖藏五十年的好酒哩,老朽一直想偷偷的溜进去喝上半缸。就是因
贵宫有一条禁令,不准江湖上的臭男人踏上神女峰一步,老朽想想为了偷喝几口
酒,在神女峰送了老命实在划不来,才没敢进去。」

  散花仙子柔笑道:「石道长真会说笑。」

  「一点也不是说笑。」

  石破衣耸耸肩道:「老实说,黑白两道,各门各派,老朽都去喝过酒,连五
毒门的五毒酒、云南蓝家双蒸蓝酒,老朽都喝过,就是没喝过百花酿。」

  散花仙子道:「石道长既然莅临神女宫,自然要让你喝个痛快了。」

  石破衣大喜道:「如此真是多谢秦宫主。」

  丁天仁、金兰、易云英三人跟随巢湖蒙叟从第三进进去,因蒙叟一再交代,
在行进之际,每人必须保持一丈距离,万一遇上有人袭击才有迎旋闪退的余地,
因此大家都有一丈来远的距离。这回是巢湖蒙叟看到第三进四个青衣少女,不但
是死在自己旱烟斗之下,而且还是言门的透骨功震碎内腑的。

  一怒之下,纵身扑进之势,自然更快,等丁天仁跟着掠进,瞥见巢湖蒙叟一
手提着旱烟管急匆匆的退了出来,低喝一声:「你们快随我走。」说完,转身朝
往东的遇廊上急步行去。

  丁天仁急步跟了上去,问道:「蒙老……」

  巢湖蒙叟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老朽此时无暇多说,且等出了神女宫再
说不迟。」

  一行四人由巢湖蒙叟为首,只是朝东奔行,一连穿行了几处院落,越出围墙
已是神女东首。

  巢湖蒙叟旱烟管朝北一指,悄声道:「三位少侠快些走了。」

  易云英忍不住问道:「蒙老,你总该和我们说清楚要去那里吧?」

  巢湖蒙叟笑了笑道:「老朽只是看了他们记号是往北去的,至于究竟要去那
里,这要追到地头才会知道,老朽如何说得出来?」

  丁天仁道:「三弟不用多说,我们跟蒙老走就是了。」

  巢湖蒙叟低声道:「老朽有一句话务请三位少侠包涵,因为贼党极为狡猾,
何况又是敌暗我明,这一路上,随时都会遭受袭击。」

  「因此咱们必须随时提高警觉,沿途更不可随意交谈,以防被对方发现。」

  丁天仁道:「在下兄弟一切都听蒙老的。」

  巢湖蒙叟笑道:「如此就好,咱们走吧。」说完,就展开大步,当先奔行而
去。

  丁天仁三人也紧跟着他身后而行,这时天色还未黎明,四外高山丛林,黝黑
如墨,除了一路急行,根本辨不清方向。走在前面的巢湖蒙叟似是不喜多言,他
也警告过三人,要随时提高警觉沿途不可随意交谈,因此三人也不敢多说,只是
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奔行。正因大家放腿奔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现在东方已
渐渐发白。天色只要一经透出鱼白,很快就大亮了。

  现在大家已可看清楚,自己一行走在重山叠岭之间,山势连绵,不知身在何
处?更不知道巢湖蒙叟要领自己三人到那里去?

  易云英心头渐渐起疑,她因大哥和巢湖蒙叟走在前面,这就掠上两步,和金
兰走成并肩,一面低声叫道:「二哥。」

  金兰回头问道:「三弟,有什么事吗?」

  易云英道:「你不觉得蒙老有何可疑吗?」

  金兰问道:「你说说看?」

  易云英道:「他说是看了文中秀他门留的记号追下来的,但这一路上,你看
他找过记号没有?一路上哪里有记号了?」

  金兰点着头道:「我也觉得有些怀疑,你不说,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你说
我们该怎么办?」

  易云英道:「我们只说走不动了,需要休息一下,等他停下来了,再仔细的
问问清楚。」

  金兰点点头道:「好,我们就这么办。」

  易云英就「哟」了一声,叫道:「二哥,我脚扭了一下,好痛。」接着就俯
下身去,用手揉着右脚踝,连脸都胀红了。

  丁天仁很快回身走来,关切的道:「三弟,你不要紧吧?」

  易云英已在附近的一方大石上坐下,依然用手揉着足踝,说道:「还好,我
只是扭了一下……」

  巢湖蒙叟含笑道:「咱们只顾赶路,一直没有休息,大家都走累了,就在这
里坐息一回,等体力恢复了再走好了。」

  大家各自坐下休息,金兰忍不住问道:「蒙老,我们到底要到那里去呢?」

  巢湖蒙叟笑道:「老朽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老朽只是沿路寻着记号寻下来,
他们去了那里,老朽怎么知道?」

  金兰道:「我们怎么没有看到记号呢?」

  巢湖蒙叟目芒一动,嘿然道:「金少侠这话好像是在怀疑老朽了?」

  金兰道:「在下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巢湖蒙叟深沉一笑道:「文老弟留的记号,乃是长江盟特有的记号,外人如
何辨认得出来?如果三位老弟都能看出来了,那还算是特定的记号吗?」

  易云英一手揉着足踝,一面自然仰起头,听巢湖蒙叟说话,凡是听一个人说
话,总是要瞧着他的,他这一偏着脸听他说话,忽然看到巢湖蒙叟右手拿着的旱
烟管,这下心头不由得暗暗一怔!

  因为昨晚昨餐之后,她曾看到巢湖蒙叟装好一筒烟,打着火绒吸烟,他那支
旱烟管分明是竹节的,用久了就红得变成紫色,烟斗足有鹅卵大小,是紫金的,
烟管上还挂着一个装烟丝的牛皮袋,也亮得发紫。现在,巢湖蒙叟手上这支旱烟
管和烟斗都是黝黑的,一看就是铁制的,旱烟管上也没有装烟丝的牛皮袋。一个
人用惯了东西,尤其是旱烟管,怎么会换了一根的呢?

  她心念转动之际,忽然又有另一发现,那是巢湖蒙叟脚上穿的鞋也不同了!
昨晚,他穿的是双梁布鞋,脚背上有两根鞋脊。如今他脚上穿的却是薄底快靴,
自己一行人一路奔行,他自然不会在半途把旱烟管和鞋子都换了,那么他……

  易云英突然想起义父时常和自己谈些江湖上的事儿,江湖上时常以易容术改
变面貌,假扮另一个人,他……莫非不是巢湖蒙叟,是有人假扮了他?

  一念及此,抬目看去,只有金兰坐得较近,这就暗暗朝金兰递了一个眼色,
朝他点点头。

  金兰看到她暗示,立即站起身,走了过来,蹲下身问道:「三弟,你脚还痛
不痛?」

  易云英道:「好多了。」接着就悄声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他。

  金兰神色一变,凝重的道:「会有这种事?大哥知不知道?」

  易云英悄声道:「没人告诉他,他怎么知道呢?」

  金兰道:「我去告诉他。」

  易云英道:「你要小心些。」

  金兰点头道:「我知道。」

  说着站起问道:「你要不要喝水?我去舀些水来。」

  易云英道:「你拿什么东西去舀呢?」

  金兰道:「大哥身边有一节竹筒。」一面朝丁天仁叫道:「大哥,你身边的
竹筒呢?三弟要喝水。」

  口中说着,人已自顾自朝右侧小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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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识破诡计 鸿蒙一剑退强敌

  丁天仁从身边取出竹筒跟了过来,金兰用手掬着水洗了把脸,然后掬水喝了
两口,等丁天仁蹲下身来舀水,就把易云英说的话,低低说了一遍。

  丁天仁听得愕然道:「三弟说他不是蒙老?」

  金兰道:「很有可能。」

  丁天仁道:「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改扮成蒙老呢?」

  金兰道:「自然是要把我们骗到某一个地方去了。」

  丁天仁道:「我们那要怎么办呢?」

  金兰道:「我们自然要和他摊牌了,我们三个人,还伯他不成?」

  丁天仁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他舀了一竹筒水,回到原处,把竹筒朝易
云英递去,说道:「三弟,你喝水了。」

  易云英接过竹筒,说了句:「多谢大哥。」

  巢湖蒙叟眯着双目,问道:「三位少侠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儿?」

  丁天仁道:「没有,二弟只是问我,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下也不知
道。」

  巢湖蒙叟道:「这里是在大巴山脉之中。」

  丁夭仁问道:「大巴山一定很大了?」

  巢湖蒙叟嘿然道:「广袤千里。」

  金兰道:「蒙老,你一向烟不离嘴的,现在正在休息的时候,怎么不抽筒烟
呢?」

  巢湖蒙叟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没看老朽的烟袋掉了吗?」

  金兰道:「你老烟袋一向挂在旱管上的,怎么会悼的?」

  巢湖蒙叟深沉一笑,问道:「你们究竟想说些什么?」

  易云英道:「我看蒙笔一定连旱烟管也一起掉了,昨晚吃过饭,你老吸烟时
就不是这支旱烟管咯。」

  巢湖蒙叟忽然大笑道:「你果然心细得很。」

  金兰倏地后退一步,冷声道:「那就对了。」

  巢湖蒙叟张目道:「什么对了?」

  易云英道:「因为我们发现你不是蒙老了。」

  巢湖蒙叟颔首道:「三位果然聪明,老朽本来就不是言武。」

  说完,随即站起身来,双臂向天一张,腰骨一挺,只听他全身骨节发出一阵
连珠般的暴响,本来瘦小的弯腰老头,一下变成了瘦高个子。金兰、易云英怕他
淬起发难,同时掣出了长剑,和大哥站到一起。

  丁天仁并没掣出剑来,只是凛然而立,问道:「老丈改扮蒙老,把在下兄弟
诓来此地,究竟意欲何为?」

  假巢湖蒙叟笑道:「老朽把丁老弟三位引来,其实并无恶意。」

  易云英道:「那是什么意思?」

  假巢湖蒙臾道:「第一、是为了三位老弟别让人利用,卷入江湖是非纷争之
中。」

  金兰道:「我们如何被人利用了。」

  「哈哈。」假巢湖蒙叟大笑一声道:「你们三个不是被于千里从乐山山庄运
出来的吗?他不想利用你们,何用千里迢迢的把你们接到百里洲去?」

  易云英轻哼一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是被人迷翻了,由于庄主救出来
的。」

  「哈哈。」假巢湖蒙叟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朽若是把三位迷翻了,再
用解药把你们救醒,不也是老朽救了你们吗?」

  丁天仁听得将信将疑,问道:「于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假巢湖蒙叟道:「那自然有他的理由了。」他不肯说明原因。

  金兰问道:「那么我爹他们无故失踪,也是于千里干的了?」

  假巢湖蒙叟道:「这个老朽并不清楚。」

  易云英问道:「你假扮蒙老把我们诓来,是不是也想利用我们?」

  「不是。」假巢湖蒙叟道:「老朽只是奉命把三位领去见一个人。」

  丁天仁问道:「老丈奉何人之命?」

  假巢湖蒙叟道:「这个老朽就无可奉告了,三位到了地头不就知道了吗?」

  易云英道:「你不说,我们也猜得出来,你是武林联盟的人,你奉命行事,
自然是奉武林联盟盟主之命了,那么要见我们的,自然是自称盟主的人了。」

  假巢湖蒙叟沉笑道:「丁二少侠果然聪明,三位那是同意随老朽去了?」

  易云英笑道:「既然是你们盟主请我们去,老丈总先该告诉我们武林联盟盟
主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假巢湖蒙叟为难的道:「这个老朽实在无可奉告。」

  易云英又道:「那么你呢?你究竟是谁?总可以说了。」

  假巢湖蒙叟干咳一声道:「老朽只是给三位领路之人,三位毋需知道老朽是
谁?」

  金兰冷笑道:「老丈藏首藏尾,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如何信得过你?」

  假巢湖蒙叟目中寒芒飞闪,嘿然道:「老朽话已说得很多,你们信不过也只
好信一次了。」

  易云英道:「我们不去,你又能怎样?」

  假巢湖蒙叟冷然道:「老朽奉命行事,既然说出来了,自是非把三位请回去
不可,三位最好想清楚了。」

  金兰怒声道:「听你口气,好像要和我们动手了?」

  假巢湖蒙叟大笑道:「不错,老实说,老朽要把你们三个擒回去易如反掌,
但只要你们肯随我走,咱们就不用动手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老丈方才说过,你是为了我们别让人家利用,卷入江湖
是非之中,才把我们引来的,因此,在下兄弟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到任何地方
去,老丈请吧?」

  假巢湖蒙叟沉笑一声:「看来真要逼老朽出手了。」话声甫出,右手疾探,
五指如钩朝丁天仁左腕抓来。

  这一下出手奇快无比,但丁天仁早就提防着他,左手迅速翻起,五指扬动,
点点指影朝他右手洒出。他这一手正是八长老无能师叔送他的点穴法。说来也真
险,丁天仁纵然早有准备,也只是毫厘之差,就会被对方抓往手腕了。

  假巢湖蒙叟当真是八十岁的老娘倒绷孩儿,自己这一记擒拿手法,应该十拿
九稳,没想到手指已快要触到丁天仁手腕,他会忽然洒出五点指影,袭取自己少
府、脉筋、前谷、少泽、液门五处穴道。只要一处被指风扫中,整条手臂就会若
废,尤其这一记截穴手法,神奇莫测,自己竟然无法化解。

  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那么这一记手法
自然出之于这位大魔头所教,他心中早就有了这一点忌讳,更是不敢硬接,急急
后退了一步。双方这一接触,当真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般一闪间的事,等站在丁天
仁边上的金兰、易云英发觉,假巢湖蒙叟已经被逼后退了一步。

  易云英道:「好哇,你真的向我大哥出手了。」身形疾欺上去,刷的一剑朝
假巢湖蒙叟刺去!不,她这一生气,出手当然不止一剑。

  不,她虽非白衣庵弟子,但却蒙无垢师大收为记名弟子,峨嵋乱披风剑法一
剑出手,至少也有八九剑连续劈出,否则就不会称之为乱披风了。乐山庄庄主擎
天手金赞臣是少林俗家的高手,少林寺僧很少使剑,但不是说少林武学中没有剑
法,少林寺七十二艺中,却有两套著名的剑法。

  一是达摩剑法,只有寺中长老才能练习,一是准提剑法,是俗家弟子防身的
剑法,金兰使的就是准提剑法。

  准提剑法有一好处,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剑法展开,可以贯注真力,使得
大开大阖,有如长江大河,源源不绝,内力较差的人,只要剑法练纯熟了,一样
可以使得如行云流水,变化繁衍。金兰从小练剑,对这套剑法自然纯熟无比,眼
看三弟已经出手,也毫不迟疑,口中清叱一声,挥动长剑攻了上去。

  假巢湖蒙叟堪堪退下,就见易云英挥剑攻来,心中暗叫:「是峨嵋乱披风剑
法。」一面沉哼一声,旱烟管直向易云英劈来的剑上敲去。要知易云英也是从小
练剑,一套乱披风剑法早就练得十分纯熟,一剑出手,七八道剑光,会同时朝四
面八方劈来,使人虚实莫测。

  但这回遇上假巢湖蒙叟,就好像小孩子耍大刀,一无是处了,明明劈出去了
八九剑,应该剑光已是十分绵密。但假巢湖蒙叟的一支旱烟管,竟然会一下直入
剑光之中,敲上了剑叶!耳中听到「呛」的一声大响、虎口奇痛,长剑几乎脱手
飞出,口中惊「啊」出声,急急往后跃退。

  金兰是看到易云英长剑出手,才挥剑攻上去的,以收夹击之功;但怎知假巢
湖蒙叟一身武功奇高,出手快逾闪电。金兰堪堪挥剑攻去,易云英已在一声金铁
狂鸣中急急往后跃退。

  这一来,金兰就成为要和假巢湖蒙叟单打独斗了。但此刻那里还有犹豫的时
间,长剑连挥,剑光如闪,一个人顿时像是多出了七八条手臂,气势自然极盛。

  假巢湖蒙叟口中大笑一声道:「乱披风剑法劈得再乱,也未必劈得上老朽一
点衣角。」

  人随声进,右手旱烟管朝左右一挡,就响起「当、当」两声金铁狂鸣,一下
格开金兰两剑,左手似爪非钩,闪电朝他执剑右腕抓来。金兰连变招都来不及,
只好上身一仰,往后倒纵出去。

  假巢湖蒙叟嘿然道:「老朽手下如果任由你轻易就退走,那就不能说是老朽
了。」人随声上,旱烟管一指,朝金兰左肩肩井穴上敲落。他可以直取金兰前身
任何一处大穴,所以取肩井穴者,就是留有分寸,不好伤了他也。

  易云英、金兰出手的同时,丁天仁已经迅快的从身边取出紫虹剑,眼看金兰
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下,就纵身后跃。假巢湖蒙叟直逼过去,旱烟管迅疾敲落,心
头猛吃一惊,口中大喝:「老丈不可伤人。」

  一道紫虹骤然涌出:「啪」的一声击在假巢湖蒙叟的旱烟管上,把旱烟管斜
格开去。这一招、在丁天仁来说,他为了不愿用剑锋削断假巢湖蒙叟的旱烟管,
才改用剑脊去拍架他旱烟管的。但在假巢湖蒙叟心中可不是这样想了,他早就知
道丁天仁是昔年黑白两道,各大门派没有一个人不头痛的大魔头天杀星丁天行的
兄弟。

  他怎么也算不清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还会有年甫弱冠的兄弟?但不论他是亲
兄弟,还是堂兄弟,丁天仁总究是丁天行的兄弟,这可一点也不假!

  尤其传说紫虹神剑和玉辟邪两件昔年丁天行随身的东西,如今都在丁夭仁身
上,这就更不假了。丁天行的兄弟,自然已得了天行的真传,才会行走江湖的。

  他有了这一想法,对丁天仁出手的每一记招式,都不敢丝毫轻视,这一记丁
天仁只是心急二弟安危,随手挥剑格出,又因不好削断他的旱烟管,才改用剑脊
横格的。但看到假巢湖蒙叟眼里,对方不用剑锋而使剑脊,说不定隐藏玄机,另
有奇招,如何肯接?」

  这一犹豫,才被丁天仁一下格了开去,被这一格,竟然脚下浮动,身不由己
的向右跨出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你故意用剑脊封格,果然是诱
敌之计,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但举目看去,丁天仁封开自己剑式之后,并无什么变化,再仔细一想,他这
一式除了随手而发,根本不成招式,也毫无变化可言,自己岂不是上了这小子的
恶当!心念一动,不觉怒气上升,厉笑道:「丁老弟,再接老朽一招试试。」

  身形扑起,旱烟管幻起二点流星,朝丁天仁迎面袭来。丁天仁自己知道论武
功比对方差得太远了,自是不敢和对方硬拼,急忙挥剑护身,向左闪出。

  假湖巢蒙叟扑来的人,双脚离地数尺,来势奇快,看到了丁天仁向右闪出,
口中呵呵一笑,原式不变,凌空向右移出,旱烟管依然疾若流星迎面袭到。而且
这回比方才更近了数尺,离丁天仁胸前已不过两尺光景。

  丁天仁心头一急,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手中短剑一扬,朝前左右摆动了一
下,再行刺出。这一招正是大哥丁大衍教自己的鸿蒙一剑,他虽已练得极熟,但
也只是依样葫芦,无法领悟它的精妙之处,这回是因心头又惊又急被逼出手的。

  就在他短剑甫发,耳中陡闻「嚓、嚓」两声轻响,紧接着是假巢湖蒙叟的一
声惊「啊」,眼前人影顿杳,急忙定睛瞧去。只见假巢湖蒙叟已退出一丈开外,
手中一支旱烟管已经剩下了半截,方才嚓嚓两声,就被紫虹剑削断了两截,连他
一件大褂,当胸也被剑锋划破了五六寸长一条,差幸他见机得快,才算没有伤到
肌肤。

  假巢湖蒙叟脸上易着容,看不出他的脸色,但双目之中隐含惊怒之色,一下
掷去手中半截旱烟管,厉笑道:「丁老弟这手剑法,果然精妙,老朽总算开了眼
界。」

  易云英、金兰二人还不知道大哥一剑削断了假巢糊蒙叟的旱烟管,此时看他
掷去手中旱烟管,落到地上,只剩了半截。同时,也发现他胸前大褂也被剑锋划
破了,这一招上,自然是大哥胜了,两人大喜过望。

  易云英抿抿嘴道:「蒙老还要把我们擒回去吗?」

  金兰冷声道:「他说过要擒我们回去。易如反掌,现在倒要看他这掌如何翻
了。」

  假巢湖蒙叟成名数十年,从未有过今天这么尬尴,竟然连丁天仁这一剑究竟
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楚,就被人家削断旱烟管,连胸前衣褂都被剑锋划破。如果
讲江湖过节而言,自己已经落败了;但这三个年轻人是上面一再交代,非「请」
回去不可的,那就不能以江湖过节来论了。

  心念转动,立即呵呵笑道:「不错,丁老弟削断老朽旱烟管,又划破老朽胸
前衣衫,如以一般江湖过节而言,老朽应该算是落败了,老朽就该退走为是。但
今天的情形,和一般江湖过节稍有不同,因为老朽上命所差,非把三位老弟请回
去不可,所以老朽必须完成任务……」

  金兰哼道:「你还要和我们动手?」

  巢湖蒙叟颔首道:「老朽自然非把三位请回去不可。」

  口中说着,右手一抖,已从他大褂内解下了一条扣在腰间的软鞭,这一抖之
势,便已挣得笔直,目注丁天仁凛然道:「丁老弟,老朽有僭了。」

  话声甫落,右手已朝前送出。要知他这支软鞭鞭头状若蜈蚣,每一节都有枚
虎牙般的利钩,专锁敌人兵刃,全身都是缅铁精制,不惧利剑砍削,他自称为金
蜈鞭。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只要看到金蜈鞭,就会想起此钩的主人来,但丁
天仁三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自然认不出来了。

  却说丁天仁眼看假巢湖蒙叟说攻就攻,挥动金鞭袭来,光看这一记的气势,
就非同小可,自己从小熟练的光明剑法,没有一招有把握封解得开,那么只有使
大哥教自己的一招了。心头疾快一转,不慌不忙右手抬处,紫虹剑朝前一指,剑
尖左右一摆,缓缓朝前刺去。

  假巢湖蒙叟这回看清楚了,他使的就是方才削断自己旱烟管的这招剑法,看
去招式极为简单。强烈剑光直向自己胸膛刺来,但却又好像含蕴了极其复杂的变
化,几乎无懈可击,也没有一记招式可以抗拒。心头不禁大骇,急忙撤鞭后跃,
才算躲闪过去。

  「这小子怎么老使这一招?」心中迅速付着,人已从侧面跃去,金蜈鞭悄无
声息,闪电迥击,拦腰扫出。

  丁天仁一连两招,都把假巢湖蒙叟逼得后退不迭,对这招剑法信心大增,没
待对方长鞭击到,身形不动,右手短剑向右递出,依然是剑尖摆动,然后是直刺
而出。他这一记只是把朝正面刺出的招式,改为朝右刺出而已。

  假巢糊蒙叟自然也看到了,他把正面的剑式搬到右首,招式还是如此简单;
但他带着紫芒的剑尖这左右摆动,正好迎着自己鞭头,自己长鞭虽是缅铁精铸。
但对方手上乃是紫虹神剑,削铁如泥,何况这一记剑式实在无法化解,只好鞭势
一沉,人随鞭走,随着带转的鞭势,人影飘忽,一下攻到丁天仁的左侧。

  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但他怎知丁一天仁练习这招剑的时候,大哥曾叮嘱他
等右手练熟了,再练左手,因此这招剑法,丁天仁左右两手都会使用。

  试想假巢湖蒙叟身法再快,要从丁天仁右首转到左首发招,丁天仁身子不用
动,只要左手从右手接过长剑,就可以使出,这是谁快?假巢湖蒙叟金蜈鞭堪堪
扫出,陡见丁天仁剑交左手,紫虹神剑左右摆动的剑尖又已迎着鞭头撩来。

  又是这一招?假巢湖蒙叟真要被他气得吐出血来,凭自己的一身武功,和在
江湖上的赫赫盛名,竟然三番四次被这记怪招逼得非退不可。他自然又以极快身
法退了开去。

  他心中已经有了底,丁天仁这小子虽是昔年天字第一号大魔头天杀星丁天行
的兄弟,总究年纪不大,只学会了他一招保命的剑法,以为身边有他紫虹神剑,
江湖上没人敢欺侮他了,是以没有学全天杀星的武功,就到江湖上来了。

  嘿嘿,就凭你只会这招剑法,我若是拿不下你,还能当武林联盟的护法吗?
假巢湖蒙叟越想越气,蓦地心头一动,暗道:「这小子只是个雏儿,只要出其不
意,就不难把他拿下。」

  这原是瞬息的事,他退得很快,欺来得更快,人影一晃而至,金蜈鞭幻成重
重鞭影,如网署般当头罩落。但在网署之外,却有一条手影,比闪电还快,一下
穿入,五指如钩,抓住了丁天仁的肩头。原来这一片鞭影,只是一记虚招,这一
记赤手缚龙,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丁天仁但见漫天鞭影,朝自己罩来,一时也不知鸿蒙一剑是不是挡得住?短
剑一指,剑尖堪堪朝左右摆动,眼前一片鞭影,忽然消失,左肩一紧,业已被五
支铁钩般的手指牢牢抓住,耳边也同时响起假巢湖蒙叟破锣般的笑声。

  假巢湖蒙叟一把抓住丁天仁肩头,笑得自然得意之至,但他只笑一半,笑声
就突然凝结住了!那是在他五指落到丁天仁肩头,一把抓实之际,丁天仁手腕忽
然抬起,五指扬起,一下拂在他手背之上。

  试想以假巢湖蒙叟的功力,他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的一抓,丁天仁那想有挣
扎的余地?但丁天仁五指轻轻一拂,假巢蒙叟陡觉手背一麻,整条手臂顿时失去
力道,再也使不上劲,心头一惊,立即骇然后退,一条左手依然下垂若废。

  丁天仁这一拂,正是从八长老送给的点穴法上学来的。金兰、易云英两人各
自手执长剑,站在大哥身后不远,他们眼看大哥被假巢湖蒙叟一把抓住肩头,发
出得意的笑声,心头蓦然一惊,不约而向口中清叱一声,挺剑掠出,但等他们抢
到大哥身边,假巢湖蒙叟已经骇然后退。

  两人同时关切的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天仁只觉被假巢湖蒙叟五指抓落的肩头还在隐隐生痛,他活动一下手臂,
含笑道:「还好,没什么?」

  假巢湖蒙叟双目眈眈,沉笑一声道:「很好,丁老弟,你果然有一手,老朽
认栽。」

  他一条左臂依然软软的下垂若废,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人已倒飞出去五六
丈远,转身奔掠而去,瞬息就消失在山林之间。丁天仁望着他身形,徐徐吁了口
气道:「此老当真难缠得很。」

  易云英轻笑道:「但他还是败在大哥手下了,哦,我看他一条左臂软软的好
像抬不起来呢?大哥用什么方法伤他的,我怎么会没有看到的?」

  丁天仁道:「这位假巢湖蒙叟的人,一身武功极高,如论真功力,十个愚兄
也比不上他,方才他已经抓住我肩头,差幸愚兄近日学会了八长老送给我的点穴
法,被我手指拂中他的手背,才算把他逼退。」

  易云英目光之中闪出羡慕神色,说道:「八长老送大哥的点穴法,竟有这么
奇妙?」

  丁天仁含笑道:「八长老说这不是本派武功,但很管用,手法也极其简单,
你想学,就拿去看好了。」

  易云易喜孜孜的道:「我自然想学咯。」

  金兰道:「大哥,我看假巢湖蒙叟临去时神色不善,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易云英哼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又待怎样?谁怕他了?」

  金兰道:「我们当然不怕他,我是说,我们在这崇山峻岭的荒山之中,连这
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狗口早些找寻出山路径才好。」

  丁天仁点头道:「不错,我们昨晚奔行了一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时
已经又累又饿了,及早下山,才能找个宿头。」

  他不提起饿倒也罢了,这一提,易云英立即接口道:「大哥,你不说还好,
我真觉得好饿呢。」

  金兰笑道:「那就快些走吧。」

  易云英目光四顾,四面俱是连绵高峰,不觉一呆,问道:「我们该往那里去
呢?」

  金兰望望大哥,问道:「大哥,你看怎么办?」

  丁天仁道:「昨晚我们好像一路都朝西北来的,如果走回去,只怕还要走上
一天,也走不出山区,这样吧,我们只要认定方向,一路往南走,也许会找到山
路也说不定。」

  金兰点头道:「大哥说得对,我们就往南走。」

  三人就认定方向,一路朝南走去,路上各自采了些野果充饥。这样走了一个
多时辰,也不知翻越过多少山岭,眼前依然群山起伏,不见人烟。

  易云英耽心的道:「我们会不会越走入山越深?」

  丁天仁道:「不会的,我们虽不认识路,但只要认定方向,就不会迷路。」

  金兰道:「三弟,我们有三个人在一起,你怕什么?」

  易云英道:「我才不怕呢。」未牌时光,他们从一座山岭下来,瞥见山脚下
几处竹丛间,隐隐可见茅舍。

  金兰喜道:「大哥,有人家了。」

  易云英也道:「就在山脚下,我们快走。」

  丁天仁含笑道:「二弟性子真急。」

  三人加紧脚步,不用片刻工夫,便已越过山涧板桥,走近一家茅屋门口。这
些大概是猎户人家,傍着一条山涧,约莫有三五家人家。

  丁天仁脚下一停,在门口叫道:「请间里面有人吗?」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娇脆少女声音应道:「来了,来了,是什么人这样大声嚷
嚷?」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穿花布衣裤的美姑娘来!只见她年约十七八岁,生得一
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两条微微上翘的剑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玉管似的瑶
鼻,红菱般的薄唇,粉颊上还有两个小酒涡儿。乌黑的秀发,编成两条又黑又亮
的辫子,垂在鼓腾腾的胸前,模样儿真是又美又甜。

  丁天仁没想到这茅屋里出来这样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不觉脸上为之一红。
那青衣少女也没想到山野地方会突然来了三个斯文相公,陌生少年,尤其当前一
个生得玉面朱唇,风度翩翩,一时心头小鹿咚地一跳,一张粉脸顿时胀得通红,
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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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堕入敌手 九寡十八迷助恶

  就在此时,只听屋中及时响起一个沙哑的老妇声音问道:「红儿,外面是什
么人?」

  青衣少女红儿答道:「是三位相公……」

  那沙哑老妇声音又问道:「三位相公?做什么来的?」

  红儿道:「我还没有问他们呢。」

  那沙哑声音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清楚?这年头坏人多得是。」

  红儿似乎嫌她噜嗦,暗暗攒了下眉,接着一双灵活而清澈的大眼睛,朝丁天
仁问道:「三位相公有什么事吗?」

  丁天仁连忙拱拱手道:「姑娘请了,在下兄弟三人,昨晚在山中迷路,直到
刚才才从山上出来,又饥又累,想请姑娘行方便,假一席之地,稍作休息。」

  里面那沙哑老妇声音又在叫道:「红儿,他们和你说些什么?」

  红儿道:「三位相公请稍待,这个我作不了主,要去问奶奶。」原来那沙哑
老妇是她奶奶。

  丁天仁忙道:「姑娘只管请。」

  红儿迅快的转过身往里行去,过了不多一回儿,她已走了出来,腼腆的道:
「对不起,让三位相公久候了,奶奶说三位相公山中迷路,一定很疲累了,就在
我们这里住上一晚好了,你们请进来吧。」

  丁天仁拱拱手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

  红儿转身走在前面,领着三人走入中间一间堂屋,堂屋中当然没有摆设,除
了中间靠壁处放了一张板桌,桌旁有二张长板凳,如此而已。

  红儿转身道:「三位相公请坐,我去烧茶水。」

  急步往堂屋后面走去,一回工夫,就端着一个木盘走出,她把木盘中的茶壶
和三个饭碗放到板桌上,一面说道:「三位相公请用茶,奶奶说三位相公一定腹
中饿了,我这就去做饭。」

  丁天仁忙道:「多谢姑娘,我们来了,添了姑娘不少麻烦,真不好意思。」

  红儿粉脸一红,低着头:「不要紧。」迅速的往屋后走去。

  易云英拿起瓷壶,倒了三碗茶,说道:「大哥,二哥,请用茶。」

  金兰笑道:「看来做二哥也有好处,有人给我倒茶。」

  丁天仁含笑道:「所以做二哥的以后要疼些三弟才是。」

  易云英没有作声,捧起饭碗,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这茶还不错呢。」

  丁天仁喝了一口,茶叶果然不错,这就笑道:「山居人家的茶叶,都是自己
种的,自然不错了。」

  堂屋后面敢情就是厨房了,这时沙哑声音老妇和红儿也正在低声说话,好像
是奶奶在问着红儿。诸如三个相公长得怎么样?有多大年纪了?身上穿的是什么
衣衫等,她声音沙哑,纵然低声说话,也约略可闻,红儿的声音说得较细,是以
听不到什么?这也难怪,人家敢情只有祖孙二人,家里来了三个大男人,做奶奶
的自然要问问清楚了。

  这回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红儿才端着木盘从里面走出,把盘中两大碗菜
肴和一桶白饭,三付碗筷,一起放到桌上,一面说道:「奶奶说我们山居人家,
没有什么菜看,真是待慢了贵客,三位相公将就着用吧。」

  丁天仁说道:「真是多谢姑娘,忙了大半天,也请姑娘谢谢老婆婆,这样已
经很好了。」

  红儿绯红着脸,低低的道:「不用谢,你们请慢慢用吧。」说着又往后面退
去。

  金兰、易云英早就饿得发慌,在两人说话之时,就站起身装好了三碗饭,回
到板凳上坐下,就各自吃了起来。两大碗菜肴,一碗是韭菜炒蛋,一碗是咸肉炒
青菜,汤是蛋花汤,但三人却吃得津津有味,比山珍海味还要可口!丁天仁一连
吃了三碗饭,就是金兰、易云英也各自吃了两碗饭,才算吃饱。

  丁天仁笑道:「这一顿饭,应该是我有生以来最可口的一顿了。」

  易云英道:「是啊,真没想到一个人到了真正饿得发慌的时候,什么菜肴都
是美味可口了。」

  只听一个尖沙声音说道:「只要你们吃得好就好。」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从堂屋后面颤巍巍走出一个身穿青布夹袄的鸩面老婆婆
来。看她年龄大概已有七十出头,一头花白头发,额头上戴着黑绒包头,敢情牙
齿都掉光了,瘪着嘴,才变得下巴更尖,但一双水泡眼,却炯炯有光。这老婆婆
的身后,紧跟着红儿,那么不用说,她就是红儿的奶奶了。

  三人慌忙站起身来,丁天仁抱抱拳道:「老婆婆请了,在下兄弟多有打扰,
真是不好意思……」

  青衣老婆婆鼓动双腮,呷呷尖笑道:「招待三位相公一餐,这是应该的,老
婆子也正好有话和三位相公说。」

  丁天仁道:「老婆婆请说。」

  青衣老婆婆笑道:「九寡十八迷,你们总听说过温九寡妇吧?」

  丁天仁看看金兰、易云英两人,摇摇头道:「没有。」

  「唉,真奇怪。」

  青衣老婆婆道:「你们三个出道江湖,你们师长也不和你们讲些当今武林人
物,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处处都会吃亏。」

  金兰道:「老婆婆,方才你说的温九寡妇是谁呢?」

  「你们既然没听见过,老婆子就得从头说起了。」

  青衣老婆婆道:「温九寡妇就是当年岭南温家的九姑娘,岭南温家以迷药闻
名天下,列代相传。有一条规定,就是传媳不传女,九姑娘上面有八个姐姐,都
已出嫁,弟弟又尚未成亲,这个家就由她掌管。那知过了两年,双亲相继去世,
她无意中在一支密封的铁柜里看到一本温家历代相传,手抄的迷经,就这样,温
家传媳不传女的秘本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易云英忍不注问道:「老婆婆,后来呢?」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说的迷经落入她的手中,也不是把它独吞
了,只是在最后一页涂去了两味药名。」

  金兰道:「那是为什么呢?」

  青衣老婆婆道:「这是她替历来的温家女儿出口气罢了,其实她涂的两味药
名,也不是在同一张方子之中,对那两张秘方,也并无多大影响,只是药效比原
来稍弱而已。」

  易云英道:「不知那是什么秘方?」

  青衣老婆婆尖笑道:「那自然是岭南温家最出名的闻风散和温氏清灵丹了,
闻风散无形无色,是最厉害的迷药,温氏清灵丹专解迷毒,据说连四川唐门的七
绝散也一样可解呢。」

  易云英道:「这位九姑娘大概做了对不起祖宗的事,才会变成寡妇的。」站
在青衣老婆婆身后的红儿听得脸色为之一变。

  「相公你说得一点也不错。」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温九姑的丈夫就是对温氏迷经存了觊觎之心,但
温九姑娘抄录这本迷经之时,就已防范有人偷看,在每一页纸上,都涂有令人发
狂的失心散。这天正好她有事出去,等她回家,她丈夫已经因疯跌坠岩下,骨折
身死,温九姑娘伤心之余,就立下誓言,就是要施展迷药,也要光明正大,和对
方说明白了再出手。」

  说到这里,双颊鼓动,呷呷尖笑道:「你们知道温九寡妇是谁吧?」

  三人都没有作声,沉默有顷,易云英忍不住道:「总不会是你老婆婆吧?」

  「你答对了。」

  青衣老婆婆得意笑道:「老婆子正是人称九寡十八迷的温九寡妇。」

  丁天仁心头暗暗一惊,说道:「老婆婆……」

  温九寡妇没待他说下去,就尖声说道:「你们没想到吧?老婆婆费了许多唇
舌,只是要和你们说明一件事……」

  丁天仁早已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但到了此时也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什么事?」

  温九姑呷呷笑道:「你们三个年轻人,是盟主要见的人,听说连向护法都没
有把你们请去,才要老婆子在这里等着你们……」

  易云英气道:「等着我们又怎样?」

  温九姑并没有动怒,只是笑睨着易去英说道:「你听老婆子把话说完了。」

  她目光又缓缓的回到丁天仁脸上,续道:「本来要把你们请回去,只要在茶
水、饭菜中下些入口迷,就可以了。但老婆子不屑用江湖下五门的手法把你们迷
倒,必须把事情和你们说清楚了再出手,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丁天仁道:「在下想请教老婆婆一件事。」

  温九姑道:「你说。」

  丁天仁道:「武林盟盟主为什么要见我们呢?」

  温九姑道:「这是他的事,老婆子不想知道,所以也无法告诉你们,老婆子
的任务只是把你们三个请去就好,好了,老婆子话已说完,该可以出手了吧?」

  「慢点。」易云英道:「老婆婆,在你出手之前总该让我们也准备一下?」

  温九姑道:「好吧。」

  就在她话声未落,易云英迅快的拉了一下大哥和二哥的衣袖,急急地说道:
「我们快退出去。」

  三人同时朝南首木门飞撞过去,以他们三人的身手,区区两扇木门,自可一
下撞开,倒飞出去。温九姑泡眼中神光一闪,呷呷尖笑道:「在温九寡妇眼皮底
下,你们如何逃得出去?」

  她连手也没抬一下,但听砰砰两声,金兰、易云英堪堪跃起的人,一下扑倒
地上,再也没动一下。丁天仁原和他们同时倒飞而起,瞥见两人忽然扑倒地上,
心头一惊,急忙施展千斤坠落到地上,一下跨到两人身边,急急间道:「二弟三
弟,你们怎么了?」

  金兰和易云英早已双目紧闭,昏迷过去,自然没有回答。这下看得了天仁心
头更急,雀地直起身来,嗔目喝道:「老婆婆,你把他门怎么了?」

  温九姑鼓动双腮,呷呷尖笑道:「他门自然是中了老婆子的闻风散了。」说
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一双水泡眼翻处,流露出疑惑之色,说道:「你怎
么没被迷翻?」

  站在温九姑身后的红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盯着丁天仁,似有不信之
色,也含有几分关切。

  丁天仁经她一说,心中也暗自感到奇怪,照说温九姑闻风散既已出手,自己
三人应该同时被迷翻,何况自己还在两人前面,更应该早就昏迷过去了。如今两
个兄弟已被迷倒,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依然好好的,闻言笑道:「也许老婆婆
份量用得不够吧。」

  他口中虽然说得轻松,右手早已暗暗握注了紫虹剑剑柄。温九姑使了几十年
的迷药,自然不可能份量用少了,就算面前有上百个人,她一样不用扬手作势,
包管他们动作划一,一齐倒下去,没有半个会落后半步的,否则就不是温九寡妇
了。但今天确实使她感到有些意外,三个小伙子,居然只倒下两个,这可是几十
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她不用扬手,岭南温家最著名的闻风散,再次出手了,但外表上,是没有人
可以看得出来的,因为闻风散是无形无色的粉未,需以内功发出,因此江湖上你
之为无形迷。温九姑再次使出闻风散,她一双水泡眼一霎不霎的盯着丁天仁,她
身后的红儿更是睁大双目,紧张得透不出气来。

  丁天仁眼看温九姑半晌没有说话,忍不住道:「喂,老婆婆,在下兄弟和你
无怨无仇,你把我两个兄弟迷翻了,只要你交出解药,免伤和气,不知老婆婆意
下如何?」

  温九姑两次施展闻风散,份量已经加重,对付丁天仁一个人,如今已经使出
了三个人的份量。但丁天仁依然侃侃而言,毫无半点中迷的徵兆,这下真把温九
姑看傻了眼,就算狮子老虎一样会被闻风散迷翻,天下竟然有会不受迷药的人!
心想着,不觉骇然道:「这小子竟然真的不怕迷香。」

  闻风散已是岭南温家十数种迷香、迷药中最厉害的迷药了,了天仁不怕闻风
散,她九寡十八迷,虽有十八般迷功,也没有辙了。

  丁天仁道:「老婆婆,你意下如何?」

  温九姑道:「什么意下如何?」

  丁天仁道:「在下希望你交出解药,兔伤和气。」

  温九姑问道:「你没有解药吗?」

  丁天仁道:「在下如有解药,就不用向老婆婆要了。」

  温九姑心中暗暗奇怪,这小子没有解药,怎么不怕闻风散呢?但看他说话神
情,又不像有假,呷呷尖笑道:「你以为不怕迷药,就可以威胁老婆子了?」

  丁天仁道:「在下并无威胁老婆婆意思。」

  温九姑道:「你没解药,怎么会不怕老婆子闻风散的?」

  丁天仁道:「这个在下真的不知道,方才我两个兄弟跌倒在地,在下只是一
点也没有感觉,如此而已。」

  温九姑睁着一双泡眼,可想不出一点道理来,心想:「这么看来,这小子是
天生不怕迷药之人了。」

  一面呷呷笑道:「好,老婆子相信你,那你就应该束手就缚了。」一面回头
吩咐道:「红儿,你去点他三处穴道。」

  红儿答应一声,正待走出!丁天仁一扬手道:「姑娘且慢。」接着抬目道:
「老婆婆怎么叫红儿姑娘来点在下穴道?」

  温九姑呷呷笑道:「因为你两个兄弟的生死,操在我老婆子的手里,红儿点
了你穴道,老婆子就会给他门解药,老婆子和你门无怨无仇,只要把你们三人送
去,老婆子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凛然道:「在下从不受人威胁,老婆婆,交出解药,在下兄弟立时离
去。」

  温九姑沉嘿道:「年轻人,你以为老婆子只是仗着几味迷药唬人的?」身形
一晃,疾然欺来,双爪十道尖风,像箭一般袭到。

  丁天仁拦在金兰、易云英前面,眼看温九姑欺身过来,右腕抬处呛然龙吟,
一道紫芒应手而生,喝道:「老婆婆,你再过来,在下就不客气了。」

  其实温九姑欺来的人陡觉紫光耀目,森寒逼人,就已看出丁天仁手上是一柄
削铁如泥的利器,没待丁天仁说完,就倏然后退。她口中呷呷尖声道:「小子,
你这把剑蛮锋利的。」

  她后退的人,在说话声中,使出移形换位身法,一下闪到丁天仁右侧,左手
一探,朝脉门抓来,这一下当真快若魅影一闪而至。但丁天仁反应也不慢,急忙
剑交左手,右手提起,五点指影反朝温九姑的手腕点去。

  温九姑没想到丁天仁剑交左手,五指一翻,反袭过来,这了记指影错落,虚
实莫辨,奇幻莫测,自己几乎见所未见,心头一惊,暗道:「这小子使的是什么
指法?」

  心念一动,人已一个轻旋,从丁天仁右侧经身后转到他左首,右手突然一记
空手入白刃从他身后发招,朝左手抓去。她使的是移形换位身法自然奇快无比,
而且这一记,她也十拿九稳,定可把对方短剑夺过来。

  怎知丁天仁短剑虽在左手,但他左右两手都会使大哥教的这招鸿蒙一剑,温
九姑朝他左首欺来,立即随着对方朝左转去,短剑一摆,剑招出手,在身前划起
扇面般一片紫光,朝前推去,寒芒飞闪,剑气逼人。

  温九姑久经大敌,自然认得厉害,不敢轻樱其锋,急忙闪退,差点还被剑光
扫中,心头又怒又急,暗道:「这小子究是何人门下?出手竟有如此古怪。」

  原来她只是奉上面命令,并不知道丁天仁的来历,口中发出一声怒笑,双手
箕张,暗道:「这小子手法虽然怪异,但只是个雏儿,自己何用和他硬拼?」

  一念及此,目光直注,厉声道:「小子,你别以为手中有一柄利剑,老婆子
三招之内,不把你拿下,就不叫九寡十八迷了。」

  丁天仁不知是计,目光紧注,严神戒备。

  温九姑也故意鸩脸鼓动,白发飞扬,双手上提,作出要扑攫的姿势,就在此
时,身形突然一闪,使出移形换位身法,当真身如魅影,一闪而至,奇快无比落
到了易云英身边,口中发出得意的呷呷尖笑。

  丁天仁全神注视着她,但觉眼前一花,人影顿音,却在自己身后响起她呷呷
尖笑之声,急忙转过身去。只见温九姑一掌按在易云英的头顶,脸上露出诡异的
笑容,心头一惊,急急说道:「你要做什么?」

  温九姑尖笑道:「小子,你给我听着,此刻立即放下短剑,由红儿点你三处
穴道,老婆子就放开她,不然只要老婆子内力一吐,你这兄弟就死定了。」

  丁天仁急道:「老婆婆,你先放开手,有话好说。」

  温九姑道:「老婆子说过,我只要把你们三个送去就好,不会难为你们的,
但你若是惹火了我,老婆子杀人从没眨过眼。现在人在我手里,你就没有说话的
份儿,乖乖给我放下短剑,束手就缚。」一面尖声喝道:「红儿,还不过去,点
他云门、天府,三处穴道。」

  红儿口中应了声「唷」,俏生生走到丁天仁面前,望着他娇柔的道:「丁相
公,我要点你穴道了。」

  丁天仁眼看温九姑手掌按在易云英顶门上,自己手中虽有短剑,又不好朝她
刺去,正感为难。

  只听温九姑厉声道:「小丫头,你还和他说什么,我叫你点他穴道,你就点
他穴道。」

  红儿吓得胀红了脸,口中低低的应了声「是」。

  丁天仁看她好像很怕奶奶,心有未忍,一面低声道:「姑娘只管点我穴道好
了。」

  红儿悄悄的朝他点了下头,右腕抬处,伸出两根纤纤玉指,迅快的点了他云
门和天府三处穴道,然后从丁天仁手中取下短剑。

  丁天仁在她葱管般的玉指点落之际发觉她点得极轻,只要自己多运一回气,
就可解开,心中暗暗感激,忍不住抬目朝她看去,四目相投,红儿脸上蓦地一阵
发热,急忙低下头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温九姑呷呷尖笑道:「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从门外飘然走进一个青袍瘦高老者,双手抱拳,洪笑道:「还是
温护法有办法,兄弟真是服了你了。」

  这人瘦得像一根木头,满脸都是直条皱纹,颔下有几茎苍须,只有一双深陷
的凹目之中,精光如电,深邃如渊。

  温九姑鼓动双腮,呷呷尖笑道:「向护法好说,这小子着实扎手,而且不怕
迷药,老婆子差点还奈何他不得呢。」

  人已被她拿下了,差点奈何不得,就成了自谦之词。向护法沉笑道:「但这
三人毕竟是温护法把他们拿下的,兄弟对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才来跟温护法搬
救兵的。」

  原来他就是假扮巢湖蒙叟的人。温九姑听得更是高兴,呷呷笑道:「向护法
这是有意往老婆子脸上贴金,老婆子这点杂耍,如何会在向护法眼里……哦,向
护法,这姓丁的小子,究是什么来历?」

  向护法歉然道:「不瞒温护法说,这桩事是欧阳副座交代兄弟的,只说这三
人是盟主要见的人,要兄弟设法把他们弄去,至于他们是何来历,欧阳副座没有
说,兄弟就不得而知了。」他不肯说。

  温九姑尖沙的道:「不要紧,老婆子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一面朝身后红儿
道:「红儿,你留下两份解药给向护法,这里没咱们的事了,咱们走。」

  红儿答应一声,回身之际,偷偷看了丁天仁一眼,心中暗道:「丁相公,但
愿你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解开穴道才好!」一面跟着温九姑身后朝门外走去。向
护法连连拱手道:「温护法好走,兄弟不送了。」

  丁天仁虽被红儿点了三处穴道,她下指不重,是以神志十分清楚,只是闭着
眼睛,假装昏迷,两人说的话,自然都听到了。心想:「原来温九姑是这姓向的
邀来助拳的、两人同是护法身份,从他口中也可以听出那个姓欧阳的(无敌阴手
欧阳生)是副座,身份还高过他们两人。」

  向护法看着丁天仁深沉一笑道:「好小子,为了你一个人,劳师动众,还害
得老夫陪着你们跑了一个晚上,如果你不是天杀星的兄弟,不是盟主急着要见的
人,十个丁天仁,老夫也把你毙了。」

  随着话声,手起指落,又在丁天仁身上连点了三处穴道。丁天仁明明已被制
住穴道,他还要出手再点丁天仁的穴道,这就是老江湖,绝不信任另一个人做的
事,只有自己亲自下手,才是自己最信任得过的。

  接着跨上两步,双手齐扬点了金兰、易云英两人穴道,随着把温九姑留下的
两小包解药分别给两人服才抬头朝茅屋外喝道:「来呀,你们进来六个人。」

  门外轰应一声,立即大步走进六名一身劲装的汉子。向护法一指躺卧地上的
三人,说道:「把他们带走。」

  这是一座大庄院的前进,大厅前石阶上,雁翅般站立着八名劲装大汉。厅上
中间一张太师椅上踞坐着一个紫脸苍髯、浓眉鹞目的锦袍老者,此时身形微侧,
一手捻须,正在聆听站在他右首脸色黝黑,身穿黑袍的人欠着身向他报告什么?

  在黑袍人下首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瘦高个子,身穿一件蓝布长衫,另一个
是中等身材,年在六十开外,这两人站在那里,双手下垂,状极恭谨。接着只听
锦袍老者发出一声洪笑道:「副总护法这趟辛苦了,向、娄二位护法更是辛劳,
顺利达成任务,本座也至为欣慰。」

  说着抬抬手,道:「大家请坐,这里是护法堂,你们都是护法,就不用客气
了。」

  黑袍人欠身道:「总座过奖。」

  三人才在左首三张木椅上坐下,从他们口气中听来,已可猜测到这四人的身
份了。这里是护法堂,锦袍老者高踞上坐,黑袍人又称他总座,敢情就是这里的
头儿总护法了。黑袍人是副总护法,姓向的、姓娄的则是护法。

  锦袍老者呵呵一笑道:「自从江湖上传出天杀星的兄弟在江湖出现,多少人
都想争取他,终于给咱们请来了,这件事盟主知道了,不知如何高兴呢。」

  黑袍人虽是副总护法,但在总护法面前,他下敢多说,只应了声「是」。

  锦袍老者又道:「季传贤、罗长发二人,极为重要,盟主的策略,先统一川
省武林,再顺江而下;这两人正是关键人物,疏忽不得。」

  黑袍人又欠身应了声「是」。

  锦袍老者一手持须,得意的笑道:「副总护法,老夫拉你同来,当时原是给
朋友帮忙,如今看来,武林盟统一武林,只是指日可待,迟早的事,咱们总算帮
对人了。」

  黑袍人欠身道:「这是总座培栽……」

  后声未落,只见一名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道:「启禀总护法,有一位自
称姓王的公子求见。」

  锦袍老者洪笑一声道:「他来的倒真快。」一面抬手道:「有请。」

  武士躬身一礼,便自退下,不多一回,只见一个身穿宝蓝夹袍的少年急步走
人,赶上几步,躬身作揖,恭声道:「晚辈王绍三拜见总护法。」

  这人不过二十来岁,生得面貌英俊,只是鼻子稍见鹰钩,可见他是个极工心
机的人。

  锦袍人呵呵一笑道:「王老弟不用多礼,快来见过本堂副总护法,和向、娄
二位护法。」

  王绍三转身又朝黑袍人等三人抱拳行礼道:「晚辈见过副总护法、向护法、
娄护法、今后还要三位多指教。」

  黑袍人因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他赶来护法堂,以他的年龄声望,当然不会是
应聘前来的护法,就算副护法也不够格。但听他口气,又好像是来报到的,那么
他莫非另有什么任务?心中想着,也就还了一礼。

  向、娄二位护法也和黑袍人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是略为抱拳,口中说着,指
教不敢。」

  锦袍老者已经含笑道:「副总护法,他是奉命赶来的,本庄就派你担任他的
教习,多加辅导。」

  黑袍人听得不由一怔,心想:「派自己担任他的教习,多加辅导,自己辅导
他什么呢?」一面慌忙站起身,应了声「是」。

  锦袍老者已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纸卷,递了过来,说道:「这是昨晚才接
到的羽令,副总护法看了就会知道。」

  黑袍人慌忙双手接过,展开纸卷,看了一遍,就躬身道:「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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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高人搭救 异人再传绝世功

  丁天仁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下,身上顿觉如释重负,倏地睁开眼
来自己好像躺卧在一处黝黑的殿宇上,身旁还站着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心头不由
一怔,暗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躺在这里的呢?」心念未已,人已翻身
坐起,脚跟再一用劲,就已站了起来。

  现在,他可以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头面蒙着黑布的黑袍人,
这就脱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徐徐说道:「丁天仁,你不用问老夫是什么人,因为你是老夫从某处
救出来的,你不用问老夫为什么救你,你只要记着老夫说的话就好,从现在起,
你不可再叫丁天仁,老夫已经给你易了容,想一个什么名字都好,因为只有这样
才可免杀身之祸,好了,老夫话已说完,你自己多保重。」说完正待转身。

  丁天仁叫道:「老丈请留步。」

  黑袍人住足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丁天仁问道:「在下两兄弟,不知现在那里?」

  黑袍人沉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丁天仁道:「他们是我兄弟,是不是被人囚禁起来了?」

  黑袍人不耐的道:「老夫说过他们不会有事,就是不会有事,你目前千万不
可去找他们。」

  丁天仁伸手一摸,发现大哥送给自己的紫虹剑不见了,忍不住道:「我的剑
呢?」

  黑袍人「唉」了一声道:「你身上的东西,自然被人搜去了,老夫能把你救
出来,已是花了好大的力气,你身上的东西,已被搜走,老夫也无能为力了,老
夫真的要走了,但愿你记着老夫的话,方可保住性命,好自为之。」说完身形闪
动,一下掠了出去,立即隐没不见!

  丁天仁觉得疑信参半,说不出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竭力思索着过去一两
天之内的事,只觉头脑一片混乱,几乎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心头更觉奇怪,自己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情形呢?哦,可能是被人下了蒙汗药,还没有十分清醒。

  他仔细看了四周景物,已可确定这里是一座荒废的破庙,殿宇还算完好,只
是久无香火,到处都是瓦砾。他缓缓走出殿堂,眼看今夜月色甚好,清光皎洁,
使人有清新之感,这就缓步走下几级石阶,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抱头,慢
慢的想起来了。

  自己三人走出山区,找到一处茅屋,那小姑娘红儿,她奶奶竟然是江湖上大
名鼎鼎的迷药高手温九姑,她以易云英威胁自己,要小红点了自己三处穴道……
就是她在自己身上下了迷药,无怪头脑昏昏的。如此看来,方才黑袍人说的话似
乎可信,他是从温九姑手中把自己救出来的。他要自己不可再用丁天仁的名字,
还给自己易了容,这是为什么呢?哦,不知他给自己易的容,变成怎样一个人?

  他还说自己不可去找他们,金兰是自己的口盟兄弟,他有危难,自己断无坐
视之理,易云英乃是自己云妹,师叔临行前托付自己的,自己更不能不管,何况
她又是女的,一念及此,心头不觉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伸手往怀中一摸,取
出几张摺叠的纸来,心中觉得奇怪,打开一瞧,竟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就
是无能师叔送给自己的手抄点穴法,居然没有被他们搜去。

  哦,上面还附了一张小纸条,凝足目力看去,纸条上有两行字,写着:「此
是昔年五行门截经手法,失传已久,如已练会宜毁去,不可放在身边。」

  这字条和两百银票大概是黑袍人留给目己的了,看来他果然是一片好心。正
在思忖之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嘻的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在想心上人,想
得这么出神?」

  丁天仁急忙站起身,霍地回过身去,喝道:「什么人?」

  只见从暗处走出来一个缩着头的瘦小人影,笑笑道:「小兄弟,是我,假道
士。」

  他正是非道非俗的邛崃石破衣,丁天仁看到他,心中不觉一喜,在自己一筹
莫展之际,忽然遇上熟人,就会使人精神一振,连忙抱抱拳,惊喜的道:「石道
长,是你。」

  石破衣走到他身边,偏着头在他脸上一阵扫量,点点头道:「这老小子一手
易容术真还不赖。」

  丁天仁问道:「道长怎么知道的?」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我假道士一路找你们来的,自然都看到了,怎么会不
知道?」

  丁天仁心中一喜,忙道:「石道长,你既然知道,我两个兄弟现在那里,是
不是还被他们囚禁着,道长带我专,设法把他们救出来才好。」

  石破衣连连摇头道:「小兄弟,你不用急,急也没用,那老小子不是说过,
他们不会有事的吗?」

  丁天仁道:「但……」

  石破衣不让他说下去,就拦着道:「小兄弟稍安毋躁,这档子事,目前还是
刚起头呢,你两个兄弟,不过是许多失踪的人中之一,他们绝不会有事的。」

  丁天仁问道:「目前既然有许多人失踪,他们连我两个兄弟都不肯放过,怎
么会放过我的呢?」

  石破衣似笑非笑,摇摇头道:「他们并没有放过你,只是那老小子冒着天大
的风险偷偷把你救出来的,所以要给你脸上易了容,而且还挟着你奔行了上百里
路,远离他们范围才放下你来的,害得我假道士也遮遮掩掩的跟着他跑了这许多
路。」

  丁天仁道:「他为什么要救我呢?」

  石破衣双手一摊,说道:「这个除了他自己,我怎么会知道?」

  丁天仁道:「那么道长一定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石破衣道:「他用黑布蒙着脸,我如何看得出来?」

  丁天仁又道:「但是我两个兄弟被他门囚禁着,为什么不能去把他门救出来
呢?」

  「唉。」石破衣道:「小兄弟,你应该相信我假道士,他们没事的,老实说
失踪的人中,都比你两个兄弟重要得多,目前都只好往由他们去。」

  丁天仁道:「那为什么呢?」

  「兹事体大。」石破衣续道:「目前一个也不能救出来,原因是目前还查不
出他们的目的和幕后人物究竟是谁?我一路跟下来也是如此,怎知今晚……哈,
我假道士从没如此胆颤心惊过。」

  丁天仁好奇的问道:「道长看到了什么?」

  石破衣道:「一个人。」

  丁天仁道:「这人很可怕吗?」

  石破衣道:「可怕极了,但这人依然不是他们的正主儿。」

  丁天仁问道:「这人究竟长得如何可怕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小兄弟以为他长相可怕吗?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因为
此人是昔年江湖上极其可怕的大魔头,但他竟然还不是正主,由此推想,这幕后
正主,岂不更可怕了?」

  丁天仁追问道:「道长说的这大魔头究竟是什么人呢?」

  「不能说。」石破衣微微摇头道:「小兄弟知道得越少越好,哈,眼下还是
先谈谈你的事。」

  丁天仁道:「我?」

  「不错。」石破衣道:「如今江湖上大乱已经开始,你小兄弟除了会使一招
剑法之外,还有几手截经手法,本身武功,却差得很,但你将来的任务却又十分
艰巨,这就是非常伤脑筋之事。」

  丁天仁道:「在下将来有什么任务?」

  石破衣道:「现在还言之过早,唉,我一时也和你说不清,方才我一路上想
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丁天仁看他说话吞吞吐吐,有些话又含糊其词,心中大感不快,说道:「道
长有什么办法?」

  石破衣道:「我假道士虽然比不上你大哥,但目前已经远水救不了近火,也
只好将就将就了。」

  丁天仁道:「道长,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请你不要打哑谜了好吗?」

  石破衣两颗小眼一瞪,说道:「我假道士几时和你打哑谜了?」

  丁天仁道:「道长说的话,在下一句也听不懂,难道不是打哑谜吗?」

  石破衣哑然失笑道:「不是,因为我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我是说,一时之
间只怕找不到你大哥。」

  丁天仁道:「我大哥说,要去长白,行止无定,自然找不到他了。」

  「这就是了。」石破衣道:「如果能够找到你大哥,有他调教你,那就最好
了,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小兄弟只好先跟我假道士练上几天了。」

  丁天仁道:「道长要在下跟你练武?」

  石破衣道:「怎么?你不愿意?」

  丁天仁道:「在下是峨嵋门下,已经有师傅了。」

  石破衣耸耸肩,嘻的笑道:「傻小子,谁要你拜师了?」接着又道:「这里
地方偏僻,没人会来,后进正好还有两间破屋子可蔽风雨,咱们就在这里住几天
再走,来,咱们到后进去打扫打扫。」

  说完,兴冲冲的拉着丁天仁往里就走。转过神龛,就是后进,一个小天井,
三间矮小的平屋,中间一问,本来是起居室,还有一张板桌,左右两个房间,已
是空洞洞的一无所有。

  石破衣耸着肩,回头笑道:「这里真是不错,没有家具,打扫起来也简单多
了。」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黎明,石破衣研了一大把松枝,扎成一个大扫把,两人把
三间屋里的灰尘,瓦砾打扫干净。

  丁天仁直起腰,笑道:「道长打扫得这么干净,好像要在这里长住下去。」

  石破衣笑道:「要住在这里打扫得干净些,看起来也清爽得多了。」接着又
道:「好了,咱们忙了一个早晨,现在该吃早餐了。」

  丁天仁道:「这里……」

  石破衣一摆手道:「别说话,本真人已遣六丁六甲去镇上买吃的东西了,你
这时候走出去,可在神龛前面的石案右首,把一包东西拿进来就好,但却不可出
声。」

  丁天仁看他说得不像有假,依言走出前进,果然看到神龛前面的石案右首放
着一大包东西,这就双手捧着回到后进。

  石破衣已经坐在石阶上含笑道:「你看,假道士的法术还不错吧?」

  说着一乎接过,打了开来,里面有半支咸酥鸡、酱牛肉、椒盐徘骨、和二十
几个馒头。

  丁天仁笑道:「方才丁甲神告诉在下,说附近镇店上买不到吃的东西,这些
是昨夜在一处大户人家的厨房里弄来的。」

  石破衣嘻的笑道:「小兄弟怎么知道的?」

  丁天仁道:「这些东西明明是道长昨晚来的时候就带来放在石案上的。」

  「果然瞒不过你。」

  石破衣呵呵笑道:「昨晚就是在他们厨房里顺手拿来的,为了一缸酒,差点
就追不上那老小子,嘻嘻,差幸那老小子裹挟着一个你,咱们才算扯直。」

  丁天仁问道:「道长,那缸酒呢?」

  石破衣笑道:「就放在神龛里,你出去拿这包东西的时候,我也把酒缸捧进
来了。」

  转身从身后取出一大缸酒来,说道:「那老魔头只有一点好处,和假道士一
样嗜酒如命,所以他门厨房隔壁的柴房里,堆了二三十缸二十年陈年老酒,可惜
路大远了,这缸已经只剩了半缸,真想等这缸喝完了,再去弄他一缸来。」

  丁天仁道:「道长不是说那大魔头很可怕吗?」

  石破衣拿起酒缸,凑着咀咕咕的喝了几口,放下酒缸,说道:「岂止那老魔
头可怕,那里高手如云,少说也有一二十个江湖上名列一等一的高手,要去偷缸
酒,真和赌命差不多。」

  他看丁天仁只是说话,没有开动,又道:「你怎么还不开动,咱们的时光宝
贵,吃完早餐,就该上课了。」

  说完,取起一块酱牛肉,往口中送去,丁天仁也就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石破衣等他吃毕,从大袖中取出一截竹筒道:「你不会喝酒,吃了馒头总要
喝口水吧,把竹筒拿去,出庙门,朝右走没多远,就有一条山溪、水清得很。」

  丁天仁取过竹筒,走出庙门,不到一箭来路,果然有一条水溪,水清见底,
俯身舀了一筒喝了个够,然后又舀了一筒,准备带回去的。突然想起那黑袍人给
自己脸上易了容,不知变了怎样一个人?

  心念一转,就俯下身朝溪水看去,只见水面上照出来的自己,竟然是一个面
貌端正,肤色稍见黝黑的少年,看来还算是顺眼,这就朝着自己影子笑了笑,取
起竹筒,回到破庙后进。

  石破衣己把食物包好,收了起来,看见丁天仁回来,朝他招招手道:「小兄
弟,来,现在该上课了。」

  他把丁天仁领到右首房中,要他席地盘膝坐下,突然双手齐发,接连点了他
五六处大穴。

  丁天仁骤不及防,口中只「啊」了半声就出声不得,但心头依然十分清楚,
石破衣由承浆、天突、华盖、玉堂,一路点了下去,再由任脉转督脉、冲脉、带
脉、阴跷、阴维、阳维,等奇经八脉,再走手太阴经开始,连续点完十二经络,
当真落指如风,奇快绝伦,每一穴道,经他手指一触,就有一缕滚热气流透穴渗
入。

  这一阵工夫,全身二百三十处穴道渗入的热流,已经汇在一起,试想体内灌
进一缕热流,已经滚烫难耐,如今这二百三十缕热流,从不同的穴道,汇集到一
起,热量自然也随着增加了,一时之间,但觉全身血液如沸如煎,整个人快被烫
得要煮熟了。

  就在此时,耳边突听石破衣声音喝道:「宁神一志,依我口诀导气运行。」

  丁天仁经他一喝,迷糊的神志,顿时清爽了许多,强自忍着滚烫的热流,赶
紧宁神一志,提聚真气,正好石破衣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要他如何引导这股热
流运行。

  丁天仁练过八年峨嵋的内功,运气法门,各门各派差不多大同小异,他依照
石破衣的口诀,一句一句的做去。先前,这股滚热的气流,随着引导运行,流过
之处炙热难耐,但做了一回,渐渐感到比方才似乎好得多了。

  石破衣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他也一心一意的跟着做去。石破衣重复念
了三遍口诀,丁天仁也跟着他重复做了三遍。

  只听石破衣的声音说道:「你已经做了三遍。大概已经记住了,老朽注入体
内的真气还要再运行上几遍,才能化为己用,好了,现在你自己练吧。」

  丁天仁不敢怠慢,依照口诀,专心运气,又做了几遍,渐渐感到石破衣注入
自己体内的气流,已和自己的真气一同运行,渐渐化去,不,果然完全化为己用
了。这一来,自己的真气,就骤然之间无异增加十几二十倍,一呼一吸之间,真
气在体内奔腾澎湃,隐挟风雷,尤其轻轻一吸,一个人好像要离地飞起,等到长
长呼气,才又缓缓降落。

  心中暗暗惊异,石破衣传自己的内功,竟然会有这般神奇;想到这里,自然
更不敢松懈,一遍又一遍的加紧练习,也渐入佳境,每练一遍都有不同的进步。
这是自己可以从气机运转中感觉得出来的。渐渐,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浑然忘
我,天人合一的境界。等到运功醒来,缓缓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第一个感
觉,就是精神清爽,四肢百骸、有着说不出的舒畅。

  耳中只听石破衣得意的笑道:「小兄弟,你练得不错,邛崃先天气功,本来
要循序渐进,你终于在一个晚上速成了。」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朝石破衣拜了下去,说道:「道长成全之德,晚辈感激
不尽。」

  石破衣大笑道:「小兄弟,老朽不喜俗套,你快起来。」

  丁天仁站起身,石破衣和他一同走出在石阶上坐下,说道:「你也坐下来,
我有话和你说。」

  丁天仁依言傍着他坐下,石破衣偏着头道:「邛崃先天气功,本是练气之士
修的功夫,和一般武林门派的内功,稍有不同,没有数十年修练不为功,你知道
你只花了一个晚上,如何会速成的?」

  丁天仁道:「晚辈不知道。」

  石破衣呵呵笑道:「老朽因你没有大多的时间,所以在打通你奇经八脉和十
二经络之际,输给你二十年的真气,哈哈,你自己勤修苦练、只怕练上三十年、
也不过如此呢?」

  丁天仁吃得一惊,忙道:「原来道长……」

  石破衣摇手道:「你大概又要说什么感激不尽了,哈哈,咱们第一次见面,
老朽不是说,你干了这一杯,咱们是朋友吗?你既是我小兄弟,我送二十年真气
给你,又何用言谢?何况我说过只是给你打个底的,不过你昨晚虽已把我输给你
的真气融化,但并不是完全能收为己用,要真正运行纯熟,大概需要三天时间,
因此,吃过早餐,稍事休息,还要进去勤练。」

  丁天仁应着「是」,出去在溪边掬水洗了把脸,回入庙中,石破衣已把昨晚
吃剩的东西,拿出来两人吃了个饱。

  石破衣起身道:「好了,你休息一回该进去练功了,老朽要下山去一趟。」

  丁天仁道:「道长有事只管去好了。」

  石破衣笑道:「你当老朽要去镇上买酒?酒可还有半缸,老朽是去采办粮食
的。」说完,飘然朝外行去。

  丁天仁那敢偷懒,也就回进屋去,掩上板门,席地运起功来。中午,石破衣
果然又买了一大包卤味、馒头、烧饼回来、足够两人吃上两天。

  这座破庙,地处僻远的山区,人迹罕至,因此也没有人打扰,三天时间很快
的过去,这是第四天早晨,丁天仁运功醒来,走出前殿,只见石阶上坐着一个头
戴竹笠,正在吸着旱烟的老者,回过头来,招呼着道:「小哥早。」

  丁天仁看他年约七十左右,花白眉毛,脸色微黑,还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
手中拿一支两尺多长的竹节旱烟管。

  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山野老者,丁天仁不认识他,但人家和自己打了招呼,自
己岂可不理睬他,这就朝他点着头道:「老丈早。」

  竹笠老者道:「小哥快去洗把脸,用过早点,咱们就该走了。」

  丁天仁听得奇道:「老丈要在下去那里?」

  「你不知道?」竹笠老者反问了一句,接着又道:「老朽受人之托,领你小
哥去找人的。」

  丁天仁还以为他说的找人,是找自己两个兄弟去的,不觉喜道:「老丈知道
在下两个兄弟在那里吗?」

  「你两个兄弟在哪里,老朽怎么知道?」

  竹笠老者道:「老朽是领你去找一个老婆子的。」

  丁天仁不知他说的老婆子是谁?心想:「石道长不知去了哪里?」

  心中想着,就跨下石阶,朝庙外走去,这一瞬间,他看到竹笠老者脚上穿着
双根梁的布鞋,和石破衣穿的一模一样,这下他心中笑了,也不多说,匆匆走到
溪边,掬水洗了把脸回入庙中,含笑道:「老丈和石道长很熟是吗?」

  竹笠老者道:「小哥怎么知道的?」

  丁天仁笑道:「老丈如果不是石道长很熟的朋友,他怎么会把脚上穿着的鞋
脱下来给老丈穿呢?」

  「哈哈。」竹笠老者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有些眼光,这也是老朽疏忽之
处。」

  他果然是石破衣乔装的,丁天仁取出昨晚吃剩的馒头、卤味,打开纸包,放
到阶上,一面问道:「道长怎么打扮成这样呢?」

  石破衣笑道:「黑白两道,差不多都认识老朽,咱们这次要去办一件大事,
出不得半点差错,给人家认出来了,那还得了。」

  丁天仁道:「道长是说要去找一个老婆子?那是什么人呢?」

  石破衣道:「你现在不用多问,到时自知,哦,你快点吃吧,早餐之后,咱
们就要上路了。」

  丁天仁道:「道长不吃?」

  石破衣道:「老朽早已吃饱了,哦,你脸上是那老小子给你易的容,倘若在
路上遇上了,他自然认得出来,让老朽给你补上几笔,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形铜盒,打开盒盖,用手指沾了些颜色,在丁天仁
脸上轻轻抹了一阵,收起铜盒,笑道:「可以了,从现在起,我王老二,你叫王
小七,咱们是叔侄,你要叫我二叔,不可忘了。」

  丁天仁点点头道:「小侄记下了。」

  石破衣笑道:「这要给你大哥知道了,不把我假道士的头扭下来才怪。」

  丁天仁问道:「为什么呢?」

  石破衣道:「你大哥当年什么人都不在他眼里,你叫我二叔,我假道士岂不
长了他一辈,这还得了?」

  丁天仁道:「现在你老是王老二、我是王小七,有什么关系?」

  「哈哈。」石破衣大笑道:「对对,一点不错。」

  丁天仁道:「道长精擅易容术,在下可以学吗?」

  「当然可以,咱们在路上有的是时间,哦……」

  石破衣好像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那老小子留给你的几
页纸,他叮嘱你练会了就要毁去,你练会了没有?」

  他问的是五行门截经手法,丁天仁道:「在下其实早就练会了,只是这是我
八师叔送给我的,我练会了,他日应该还给八师叔才对,怎么把它毁去了?」

  「唉,你真是食古不化。」

  石破衣道:「你八师叔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学会了,就该毁去。一来,此
种绝世神功,如果给歹人得去了,贻害无穷。二来,那老小子把你救出来,担了
性命危险,一旦被人发现,岂不是你害了他。三来,你目前不能泄了密,那就会
坏了大事……」

  丁天仁道:「有这么严重?」

  石破衣道:「最严重的老朽还没说呢。」

  丁天仁道:「这么说,在下只好把它毁去了。」

  说着,从身边取出几页发了黄的纸来。石破衣道:「小兄弟交给我吧。」伸
手接过,只轻轻一抖,纸张立时被他震成粉未,随风飘散。

  丁天仁咋舌道:「道长这一手厉害得很。」

  「咳,你又忘了,要叫我二叔。」

  石破衣回头朝他笑了笑,又道:「你用手掌在石阶上拍一掌试试?我是说,
你要很自然的拍,不可运起功力。」

  丁夭仁听得奇怪,依言举手朝石阶上轻轻拍落,这一拍,他丝毫不用功力,
那知拍下去的手掌,就像拍在灰堆上一般,一下直陷下去,心中深感不信,急忙
提起手来,坚硬的阶石,已经印了寸许深一个掌印。

  这下直看得他目瞪口呆,问道:「二叔,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破衣微微一笑,用衣袖朝石上拂过,已把手掌扫去,但阶石也像揭了一层
皮似的,然后道:「这就是你这三天来练先天气功的成绩,先天内功,只要心念
一动,不用运功,就会自动把内劲流注到手掌之上,所以出手要越自然越好。」

  丁天仁大喜过望,感激的道:「这是二叔赐给小侄的。」

  石破衣道:「你别看它容易,越练到后来越不容易有进步呢。」说着,站起
身道:「好了,咱们该走了。」

  四天之后,这一老一少出现在宣汉城的大街上。大街上有一家三元楼,是城
中首屈一指的川菜馆,五开间门面,分为上下两层,楼上画栋雕梁,装演得金碧
辉煌,富丽堂皇,那是达官贵人宴客之所。楼下,是普通座,美其名为小酌厅,
只有板桌长凳,所以食客也只是些贩夫走卒。这时还不到中午,楼下食客还疏疏
落落的。

  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经来了,他们找了一张靠近厅门口的桌子坐下。小酌厅门
外,有一道宽阔的楼梯,左首是柜头,面对大门,所以坐在厅门口,就可以看到
从大门外进来登楼的每一个人。

  石破衣要了一壶酒,几样下酒的小菜,自斟自酌,悠然自乐,在他横头的丁
天仁,面前也有一个酒杯,杯中有酒,但他不善饮酒,只是装个样的,他只是剥
着咸水花生。

  石破衣说过喝酒的时候,最好不要和他说话,这样可以让他仔细品尝喝到嘴
里的每一滴酒,达到陶然于心的喝酒真谛,有人和他说话,就会分心,一口喝下
去,缺少品尝酒味,岂不浪费了酒?因此丁天仁除了剥花生,从坐下来到现在,
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心里当然有许多话想问,诸如匆匆的赶了三天路,到了这里来究竟有什么
事?石破衣是老江湖,老江湖的口风一走很紧,你怎么问他,所得到的回答,只
有四个字:「到时自知。」这四个字已经回答过丁天仁七次了,这也是丁天仁不
再问的原因。

  现在楼下食客渐渐多了,人声也开始乱烘烘的嘈杂起来,从大门口进来,登
搂的客人,也开始有了。有钱的富豪达官,就是同样上酒搂吃饭,也总是要比普
通人来得迟,好像不如此,就不能表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小酌厅的食客,已经
坐满了,这时旁若无人的高声哗笑,猜拳赌酒闹成一片。上楼的贵宾也三三两两
的从楼梯上去,如果计算人数,也该有八成座头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希聿聿的马嘶,酒楼门前,来了两匹骏马,一匹是枣红
马,从马上下来的是一个身穿紫红长衫二十出头的青年,生得剑眉朗目,极为英
俊、身边佩一柄紫红洒金剑穗长剑,颇有顾盼自豪之概。

  另一匹是白马,全身没有一根杂上,从马上下来的是一个身穿纯白长衫的青
年,年纪和紫衫青年差不多,同样生得眉目清朗,身佩一柄银白剑穗长剑,也同
样有一股返人的峻傲英气。」

  这两个年轻人虽然没人认得,但若是老江湖,就可以从他们佩剑的剑穗上看
出他们的来历来了,就凭这两人的剑穗,就算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没人敢轻易拍
惹他们。先说紫衣青年吧,他佩的是紫红洒金剑穗,这是自流井金家堡出来的。
金家堡以流金剑法驰誉武林,门人弟子都姓金,声势极盛。

  白衣青年佩的是银白色剑穗,这是剑门山白家出来的。剑门山白家,剑法自
成一家,二百年来,在江湖上也独树一帜,门人子弟就有一二百人之多,必须经
过严格测试才能使用银白剑穗,等于说他在剑术上已具有相当实力。

  在四川境内,有三大武林世家,素为江湖同道所推重,那就是自流井金家、
剑门山白家、和四川唐门。这三家有一共同的特点,就是各导祖训,不介入任何
武林纠纷之中,因此这三家的门人子弟也很少在江湖走动。但他们都是重阳高会
的成员,因此重阳高会,是川西武林同道一年一次的雅会,重在联谊,并不是什
么武林组织,自然并不违背他们的祖训。

  闲言表过,却说丁天仁正在低头剥着花生,突听耳边响起石破衣传音入密的
声音说道:「小兄弟,你要装作并不在意的朝外看去,那个穿紫衣的青年,是自
流井金家堡的少堡主金少泉,穿白衣的青年是剑门山自家庄少庄主白少云,这两
个是可交的朋友,你记住了。」

  丁天仁依言抬目朝厅外看去,金少泉,白少云已由店中小厮牵过马匹,两人
大模大样的跨进大门,朝楼梯上走去。丁天仁最近刚学会传音入密,这就说道:
「这两人好像很傲。」

  石破衣笑道:「这也难怪,他们是武林世家子弟,从没在江湖上走过,也从
没受过挫折,自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这两人的本质并不坏。」

  说到这里,急忙说道:「来了,来了,小兄弟注意,别露了形迹。」

  丁天仁听他说得郑重,立即抬目朝厅外看去,酒楼大门外,果然又来了两个
人,一个是身穿蓝布夹袄的老婆婆,鸩脸瘪咀,一头花白头发,戴着黑绒包头,
头上插满金钗、金簪、手拄一支黑黝黝的鸩头杖,连走路都颤巍巍的。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十六八岁的少女,一身花布衣裤,一张粉脸白里透红,两
条修长的眉毛,配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粉颊上还有两个小酒涡,模样儿又
美又甜。

  这两人丁天仁都认识,那不是九寡十八迷温九姑和红儿还有谁来?丁天仁骤
睹两人,心头方自一怔,只见温九姑朝里走来的人,一双水泡眼突然炯炯有光的
朝自己投来,不,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自顾自登上楼去。她敢情是怪自己多
看了红儿一眼,一时脸上不禁一热。

  只听石破衣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小兄弟,我叫你别露了形迹,这老婆子生
性多疑,大概你多看了她一眼,给她发现了。」

  丁天仁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这老婆子真还有些厉害。」

  石破衣笑道:「她是江湖上出了名最难惹的人,差幸咱们坐在楼下,和她并
不相干,否则她瞪了你一眼,你就非昏倒不可。」

  丁天仁道:「在下不怕她的迷药,上次她一再施放闻风散,在下并没被她迷
倒。」

  石破衣喝了口酒,嘻的笑道:「小兄弟,你知道上次怎会不怕她迷药的?」

  丁天仁道:「在下不知道,哦,温九姑也深感不解,说在下是天生不怕迷药
的人。」

  石破衣道:「是人没有不惧迷药的,那是因为你当时身边佩了你大哥的玉辟
邪。」

  丁天仁惊异的道:「佩了辟邪玉佩就不怕迷药吗?」

  石破衣道:「否则为什么叫它玉辟邪?岂止迷药,天下任何剧毒,都可以沾
不上身。」

  丁天仁惋惜的道:「可惜辟邪玉佩被贼人取去了。」

  石破衣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人家从你身上取走,你不会去要回来吗?」
说话之时,伙计送上一碗榨菜肉丝面来。

  石破衣道:「你不喝酒,快吃面吧。」

  丁天仁道:「你不吃?」

  石破衣道:「我还早着呢,你只管先吃好了。」

  丁天仁一面吃面,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叔,那温九姑很可能是冲着金
少泉,白少云两人来的了。」

  石破衣喝口酒,也以传音说道:「小兄弟总算有点江湖阅历了,没错,这老
婆子就是为他们两人来的,咱们就是为这老婆子来的,现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想起石破衣说过要去找一个老婆子,原来就是找温九姑、这就抬头笑
道:「二叔……」

  石破衣笑道:「现在还早。」

  丁天仁已经把一碗面吃完,石破衣却一直剥着花生,低斟浅酌,慢慢的喝着
酒,桌上除了一大堆花生壳,已有八九个酒缸,这是说他已经喝了四五斤酒。

  石破衣忽然站起身,低声道:「你别走开,我去去就来。」说完,急匆匆的
往外就走。

  丁天仁不知他去做什么?但相信这位非道非俗的老道长,一定是有事才出去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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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磨剑戏敌 茶楼惊现双包案

  就在他思忖之际,只听楼梯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首先下楼的是九寡十
八迷温九姑,接着是她的徒弟红儿,两人后面紧跟着金少泉。白少云,一脸恭敬
之色,亦步亦趋的往门外行去。

  丁天仁心头蓦然一惊,暗自忖道:「糟糕,看这情形,金白二人分明已经着
了温九姑的道,石道长偏偏这时候出去有事……」

  突然心中一动,又想:「石道长曾说,自己两人巴巴的赶到这里来,就是为
了这老虔婆,那么石道长岂会在这时候出去?他可能计算着温九姑要下楼来了,
才出去的,说不定也早已料到金,白二人会在酒楼上着了温九姑的道,要等他们
出了酒楼,在半路上出手救人,那么自己该不该赶去呢?」

  但继而一想:「石道长老谋深算,他易容而来就是不想有人认出他来,那就
不可能在大街上出手,再说他要自己在这里等他,自己还是在这里等他的好。」
一念及此,不觉举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石破衣匆匆走来。

  丁天仁刚叫了声:「二叔……」

  石破衣含笑道:「没事,没事。」

  丁天仁等他坐下,就以传音入密说道:「不,道长,刚才就发生了事,那金
少泉、白少云像是着了温九姑的道,神色恭敬的跟着温九姑走了。」

  石破衣微笑道:「这老婆子本来就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自然会在他们身上
施了迷药。」

  丁天仁道:「道长不是说我们是找她来的吗?」

  「一点没错。」

  石破衣道:「老朽就是听到他们叫伙计结账,才抢在他们前面去的,你不知
道这老婆子比狐狸还精,老朽若是跟在他们后面出去,保管让她发现了。」

  丁天仁听得暗暗点头。可见自己方才料得不错,一面仍以传音入密道:「你
老是去查看他们在那里落脚,对不?」

  石破衣对他似是颇为嘉许,点点头道:「这城里只有一家招商客栈最大了,
所以老朽先赶到招商客栈门口去等着他们,这样才不致她起疑。」

  丁天仁道:「他们就落脚在招商客栈吗?」

  石破衣笑道:「这还用问,老朽这点那会失算?」

  丁天仁道:「那我们要怎么行动呢?」

  石破衣喝了口酒道:「我们自然也要住进去了。」

  他喝完一壶酒,从身边掏出一块碎银子,结账出门,一路来至招商客栈。刚
到门口,一名伙计就迎了出来,招呼道:「老客官二位可是要住客吗?」

  这时才午时稍过,来住店的人不多,石破衣点头问道:「有没有客房?」

  客房,就是普通房间,比上房要差上一等,以他们二目前的打扮,只是两个
乡巴佬而已,自然只配住客房了。伙计忙道:「有,有,二位请随小的来。」

  说着就领了两人来至后面一徘房间,推开木板门,说道:「老客官,这间可
好?正好有两张铺。」

  石破衣连连点头道:「很好,就这间。」

  伙计让两人走入,随后就送来一盆脸水,和一壶茶,随手掩上了房门。丁天
仁问道:「道长知道他们住在那里吗?」

  石破衣道:「他们包了后进官房。」

  丁天仁问道:「我们要如何动手呢?」

  石破衣道:「还早着呢,哦,小兄弟你千万记住,那老婆子连衣衫都不能用
手去碰。」

  丁天仁道:「她有这么厉害?」

  石破衣道:「你可是不相信?江湖上为什么叫她九寡十八谜,就是说温寡妇
有十八般迷功,只要你沾上她一点衣角,就会被她迷翻。尤其她的闻风散,无形
无色,她连手都不用动,只要催动真气,就会随气散发,迷人于无形。」

  丁天仁道:「那道长要如何对付她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你到时自知。」

  两人在房中休息了一阵,黄昏时分,石破衣领着丁天仁上街,在一家小面馆
吃面,石破衣少不了又自斟自酌了两金酒,才回到客栈。店伙掌上灯来,又沏了
一壶茶送来。

  石破衣道:「时间还早,你可运一回功,到时候,老朽会叫你的。」

  了天仁依言在铺上盘膝坐好默默运功,快到二更光景,石破衣轻声道:「小
兄弟,是时候了。」

  丁天仁赶忙答应一声,跨下床铺。石破衣轻轻开启房门,闪了出去,丁天仁
跟着闪出,随手带上房门,两人一路来至后进,石破衣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就纵
身跃上墙头,再一点足,就长身而起,一下隐入二楼走廊。

  丁天仁不敢怠慢,紧跟着掠起扑上走廊,隐入暗处,他自从练成先天气功,
又有石破衣输给他二十年功力,自是身如飞絮,没有半点声息。等他隐好身形,
抬目看去,石破衣已经贴近一处窗下,举手朝屋中屈指轻弹,就回过身来,朝自
己招了招手,一手轻轻推开窗户像一溜烟似的闪了进去。

  这下直看得丁天仁暗暗一怔,九寡十八迷温九姑一身武功极为高明,石道长
只是举了下手,屈指轻弹,就把她制住了,这份功力,当真若非亲眼看到,又有
谁能信?

  石破衣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快把窗户掩上了。」

  丁天仁依言轻轻掩好窗户,只见房中靠壁处一张木床,布帐低垂,温九姑当
然就在帐中了。石破衣取出两方布条,迅快的把一方布条蒙住了口鼻,一面以传
音说道:「你也蒙好了。」

  丁天仁接过布条,蒙好口鼻。

  石破衣从身边取出一双很薄的手套,套在乎上,一面说道:「这老婆子当真
不易对付,方才老朽刚贴近窗下,她已经发觉,倏地睁开眼来,若非老朽出手得
快,今晚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被她迷翻呢。」

  这话听得丁天仁又是一怔,石破衣贴近窗下,并没戮破纸窗,往里张望,即
使戮破纸窗,凑名眼睛看去,温九姑坐在床帐之中,根本也看不到她,但石道长
却能看到她睁开眼来,这是如何看到的呢?」

  石破衣双手套上手套,一面又以传音入密说道:「这老婆子在布帐上一定撤
有迷药,你小心些,跟我来。」

  举步走近帐前,用旱烟管把布帐撩起,只见温九姑果然双目紧闭,盘膝坐在
床上。

  石破衣右手一探,从她怀里掏出四五个瓷瓶,迅快交到左手,朝丁天仁道:
「快接过去。」

  丁天仁伸手接过,石破衣再次从温九姑身上掏出四五个瓷瓶,一面仍以传音
说道:「这老虔婆果然狡猾得很,这些药瓶还分别藏在两个地方。」

  说话声中迅即退下,走到一张小圆桌旁,把瓷瓶放到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丁天仁也把手中瓷瓶,一齐放到桌上。

  石破衣褪下手套,从怀中取出十来个大小瓷瓶放到桌上。然后取起温九姑瓷
瓶、逐个仔细看了瓶上标签,喜道:「全在这里了,这趟咱们总算没有白来。」

  他手法极快,把温九姑瓷瓶中的药丸,药粉一一倒入自己准备的瓷瓶之中,
收入怀中,再从身边取出几个纸包,也有药丸、药粉,连颗粒大小,以及颜色都
和温九姑的药九。

  药粉完全相同,分别装入温九姑的瓷瓶之中,回头笑道:「大功告成。」

  接着拿起这些瓷瓶,回到床前,依旧放入温九姑怀中,再用旱烟管挑着放下
布帐,说道:「咱们走。」

  丁天仁当先退出窗外,石破衣出来之后,把窗户掩上,再拨上木闩,恢复原
状,然后隔着窗户屈指作势,这自然是替温九姑解开被制的穴道了。两人轻悄退
出,回到房中,丁天仁问道:「道长这时解开她穴道。不怕她追出来吗?」

  石破衣笑道:「老朽没有解开她睡穴,不到天亮,她不会醒的,就是醒来,
一时之间,也未必会发觉。」

  丁天仁道:「你老曾说金少泉、白少云是可交的朋友,怎么不救他们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她只是奉命把人送去,这时候不宜打草惊蛇。」

  丁天仁又问道:「道长从她药瓶里掉换来的,是些什么药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这次换来的可以说是岭南温家之宝,大概在一年之内,
这老婆子也不易配得成呢。」

  丁天仁笑道:「这么说,她一年之内不能害人了。」

  「不。」石破衣微微摇头道:「她叫九寡十八迷,迷人的方法多得是,老朽
说的是专解天下迷毒的温氏清灵丹。」

  丁天仁喜道:「道长把清灵丹拿出来了,那是普天之下,只有这一瓶是真的
了。」

  石破衣道:「你此话怎说?」

  丁天仁道:「这是她自己说的,她把祖传迷经上所载最灵验的解迷药方清灵
丹原方上,涂去了一味药,此后岭南温家的清灵丹,就没有这一瓶的灵效了。」

  石破衣笑道:「那是温家后代少了一味主药,但这老婆子亲手涂去的,她自
然记得,只是咱们把它掉换出来,等她发现,再要采集药材,重新练制,少说也
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丁天仁道:「还有呢?」

  石破衣道:「岭南温家三宝就是专解天下迷毒的清灵丹和闻风散、迷信丹,
包括解药,老朽全给她换出来了。」

  丁天仁问道:「迷信丹是什么呢?」

  石破衣道:「这是十足害人的东西,给人服了之后,除了对你终身信服,永
无二心,其他一切均与常人无异,目前这帮人就是利用这老婆子配制的迷信丹,
控制武林中人,所以她这瓶解药,可说是天下武林的救星。」

  丁天仁道:「道长真是江湖武林最大的救星。」

  石破衣嘻的笑道:「救星不是老朽;该是你小兄弟才对。」

  丁天仁道:「怎么会是在下呢?」

  石破衣道:「老朽只是把解药换出来而已,还要有人去施救,这施救的人,
就是小兄弟了。」

  丁天仁道:「要如何施用,在下悉听道长的。」

  石破衣道:「这件事要慢慢的来,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经结帐出门,赶着出城。

  丁天仁忍不住问道:「二叔,现在我们要去那里了?」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咱们去守株待兔。」

  丁天仁道:「二叔,你怎么尽打哑谜?」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这叫天机不可泄漏,这一路上老朽那一件事瞒你了,
只是你年纪还轻,早和你说了,遇上事儿你会沉不住气,沉不住气就会从脸上、
眼神流露出来。咱们这一路遇上的人,都是老江湖,只要你稍露形迹,人家就会
有了防范,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麻烦?对了,前天老朽教你的易容变音,这两样都
要多加练习,才能运用自如,这几天路上没事可做,你就多练习练习。」

  几天之后,他们来到突州,这是川东的大镇,大街上店肆林立,行人往来如
织,午牌时光,他们在大街上一家叫瞿塘春的酒楼饱餐一顿。

  石破衣付了帐,站起身道:「老朽要去城西看一个老朋友,这里楼下就是茶
园,你就在茶园里等我好了。」

  说完,匆匆下楼而去。丁天仁跟着下楼,一个人在附近大街上逛了一会,就
回到楼下,举步跨入。

  茶楼和酒楼不同之处,就是雅与俗之分,茶楼清静,酒楼嘈杂,翟塘春茶园
进入大门是一个长形木柜,左首有一道雕花圆洞门,里面就是大厅,放着二三十
张方桌,配以雕花坐椅,壁上,柱上,还悬挂了不少书画,更显得有些书卷气。
喝茶的人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有的在轻声交谈,有的在下围棋和象棋,各得
其乐。

  丁天仁刚跨进圆洞门,就有茶博士迎看言笑道:「客官只有一位吗?」

  丁天仁点点头,茶博士领春他在一张空桌上坐下问道:「客官要喝什么?」

  丁天仁从没上过茶馆,说不出要喝什么,只好说道:「随便。」

  茶博士道:「那就来清茶可好?」

  丁天仁点点头,茶博士退下之后,不过一会工夫,就送上一个白瓷描金小茶
壶和一个自瓷金边茶杯,放到桌上,然后拿起手中铜壶,在瓷壶中冲好开水,才
行退下。

  丁天仁取起茶壶,斟了一小杯,凑近嘴唇,轻轻喝了一口,果然茶香清冽,
齿颊留芬,一面举目览例。厅上茶客多半是商贾人,只有自己右前方一张桌子,
坐着二个身穿布大褂四十出头的汉子,生得浓眉大眼,脸色微紫,目光充足,似
是江湖中人,他一人踞坐一桌,桌面右首放一个三尺长的青布囊,一望而知是一
柄长剑。

  丁天仁朝他看去,那汉子也正好朝丁天仁看来,但丁天仁一身粗布衣衫,脸
上经过易容,只是一个二十来岁肤色黝黑的少年,乡下人进城,毫不起眼,自然
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也就别过头去,看他情形,大概是在等人。丁天仁虽然看出
他是个会武的江湖人,但茶楼酒馆这样的人随处可见,也并不在意。

  这时突然从外走进一个人来,这人是个瘦高老头,头上盘着一条花白小辫,
身穿洗得已经发白,又脏又旧的青布长衫,缩头,耸着双肩,双手抱着一个青布
囊,活像大马猴,站在走道上,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人。」

  茶博士招呼道:「老客官……」

  瘦高老头没等他说下去就尖声陪笑道:「没什么,小老儿马上就要走的。」

  茶博士看他这么说了,显然不是喝茶来的,也就退了开去。瘦高老头一眼看
到蓝褂汉子桌上放着长形布囊,两颗鼠目顿时一亮,脸上有了喜色,立即三脚两
步朝蓝褂汉子桌边走来,口中嘻的笑道:「这位老弟请了。」

  那蓝褂汉子看他走近,只是大大刺刺的问道:「什么事?」

  瘦高老头两手把青布囊紧紧的抱在胸前,一脸焰笑,说道:「老弟一定是道
上朋友了?」

  蓝褂汉子没有答话,只是哼了一声。

  瘦高老头弓着腰又道:「小老儿看你老弟带着长剑,一定是武林同道,才来
找你的,古人说宝剑赠烈士,看你老弟相貌堂堂,一定是早就扬名立万的人物,
小老儿可惜太穷了,赠是赠不起,就是要买,也总该替它找个好主人……」

  他虽是尽量放轻声音,但丁天仁听得清清楚楚,心想:「听他口气,好像有
一柄宝剑想要买给蓝褂汉子了。」

  蓝褂汉子自然也听出来了,本来大大刺刺,爱理不理的神气,稍稍好了些,
目光一瞥瘦高老头抱在胸前的青布囊,问道:「你有宝剑要卖?」

  「是,是。」瘦高老头看他似有意思,心头一惊,忙道:「不瞒你老弟说,
这柄宝剑寒家已经传了三代,还是小老儿的先曾祖当贵州知府时一位将军送的,
不但斩金截铁,还可以伏魔辟邪,是一柄名剑。」

  蓝褂汉子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会使剑的人有谁不喜名剑的?这就说道:「你
拿出来看看。」

  「是,是。」瘦高老头口中没命的应着,从抱在胸前的长形布囊中,打开袋
口,取出一柄长剑来。

  丁天仁听他把这柄剑说得如此名贵,自然也极为注意,此时看他从布囊中取
出来的长剑,果然形式古朴,剑柄已成焦黑,剑鞘也陈旧不堪。就在此时,只听
呛的一声,瘦高老头已经把长剑从鞘中抽将出来,长剑这一出鞘,便见剑身上寒
电般一闪,光芒流动,不可逼视、心中暗暗叫了声:「好剑。」

  蓝褂汉子也是使剑名家,自然识货,看得微微点了下头。

  瘦高老头馅笑道:「你老弟是行家,辽到个错吧?古人时常说,好的宝剑可
以吹毛立断,这柄剑也办得到,不信,你看。」

  他迅速从头上拔下一根白头发,放到剑锋上,用口轻轻一吹,那根头发果然
立时齐中折断。瘦高老头得意的笑道:「小老儿没骗你吧?」

  蓝褂汉子看得目芒飞闪,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瘦高老头伸出五根手指,比了一下,耸着肩谄笑道:「这是小老儿三代祖传
名剑,小老儿要这个数目不算贵吧?」

  蓝褂汉子心想:「这柄如果真是名剑,就是五千两也不贵,他可能只要五百
两。」一面微微摇头道:「你开的数目太高了。」

  「不高,不高。」瘦高老头道:「你老弟刚才也看到了,这是吹毛立断,削
铁如泥的宝剑。」

  蓝褂汉子道:「削铁如泥?」

  「是,是。」瘦高老头忙道:「普通上好缅刀,也可以削铁如泥,但这是宝
剑,就算百炼精钢的刀剑,也一样削来如泥。」

  蓝褂汉子不信道:「你说它削得动百炼精钢的刀剑?」

  「是,是。」瘦高老头连连点头,谄笑道:「用它削百炼精钢的刀剑,哈,
就好比削豆腐一般。」

  蓝褂汉子道:「我不信。」

  瘦高老头目光一溜桌上青布囊,耸耸肩笑道:「这个布囊里,一定是你老弟
的随身兵刃了,你老弟是大行家,随身兵刃定是最上上的精钢铸制的,你只要拿
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蓝褂汉子目芒飞动,心中也有些不大相信,自己这柄长剑,确是干中挑一的
百炼精钢铸制,普通的刀剑也可以削得断,他这柄剑真要削得断自己长剑,那真
是宝剑了,心念一动,点头道:「好,我也想试试。」

  瘦高老头立即把手中长剑递了过去,一面巴结的道:「让小老儿来。」

  他双手迅快解开袋口,取出一柄红穗长剑。然后用力按了下吞口,呛的一声
拔出长剑,但见剑身呈淡青,刀薄如纸,也确实是一柄百练精钢的好剑。

  瘦高老头把剑尖搁在桌沿上,说道:「老弟,可以削了。」

  蓝褂汉子只觉自己手中这把长剑,大概只有二尺六七寸长,除了初出匣时,
光华闪动,森寒逼人,现在时间梢久,也不觉得什么了。

  心中想着就举剑朝自己剑上轻轻挥落。耳中但听「嗒」的一声,剑刃过处果
然一下就削下了两寸长一截,果然像削豆腐一般,心中一高兴,振腕之间,又是
「嗒」「嗒」两声,削下寸许长两截来。

  瘦高老头一脸谄笑,说道:「你现在相信了?」

  他迅快收起被削断了四寸长的长剑,纳入布囊之中,放到桌上,一面又道:
「这样一柄宝剑,小老儿只要卖这个数目,实在便宜,你老弟……」

  蓝褂汉子手中拿着宝剑,确实爱不释手,不待他说下去,就道:「我出你两
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两百两。」瘦高老头心里原是想卖个五十两银子,一听对方说出二百两,
自然要发怔了。

  蓝褂汉子不待他开口,又道:「像这样的好剑,照说五百两也不算贵,但在
下身边,只有二百两银子,全给你了。」

  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放,老实不客气取过剑鞘,还剑入匣,
也不再套入布囊,随手挂到了身边。这是因为瘦高老头说过要五百两的,怕他不
卖,才把剑挂到身边的,意思是你不卖,我也非买不可。

  瘦高老头手里拿着银票;心中已经满怀高兴,但脸上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
望着蓝褂汉子道:「小老儿说过,古人说得好,宝剑赠烈士,小老儿是穷得不得
已才买的,你老弟身边只有二百两,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你老弟这把刀就送给
小老儿吧。」

  他把银票徐徐收入怀中,一手正待去取桌上的青布囊。蓝褂汉子道:「断剑
送给你可以,不过要把剑穗留下。」

  瘦高老头连声答应,忙着从布囊中解下红色剑穗,放到桌上,然后取起青布
囊,双手抱在怀中,连连躬身道:「小老儿少陪。」

  弓着身子,像大马猴似的一颠一颠,往门外走去。就在他出门之时,正好有
两个身穿青布大褂的汉子各自手中提一长形布囊,从门外大步走入。

  丁天仁眼看蓝褂汉子花二百两银子买了一柄削钢如泥的宝剑,也觉得不贵,
心想:「这样一柄好剑,就是自己也会买下来。」

  心中想着;只见从门外走来的两个汉子一直走到蓝褂汉子巢边,双手下垂,
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堂主。」

  丁天仁心中暗暗道:「不知他是什么堂主,看来身份似乎不低。」

  蓝褂汉子口中「唔」了一声,抬目道:「你们才来,快坐下来。」

  两个汉子答应一声,分在他左右两边坐下,把手中青布长囊放到身边的椅子
上。茶博士问了两人要喝什么,迅快就送上两把茶壶,沏上开水,退了下去。

  左边一个看到桌上放着的剑穗,忍不住问道:「堂主这剑穗……」

  蓝褂汉子喝了口茶,得意的笑道:「本座方才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一柄宝
剑,才把剑穗解下来的。」

  右首汉子忙道:「堂主法眼,买下来的自然是宝剑了。」

  蓝褂汉子微笑道:「确实是一把吹毛立断,削钢如泥的好剑,唔,不信你们
试试。」

  抬手抽出长剑,朝右首汉子递了过去。丁天仁看他抽出长剑之时,似乎没有
方才那样光华湛然。

  右首汉子赶忙站起身,接过宝剑,说道:「属下听说过最好的宝剑可以吹毛
立断,但属下还没有见识过。」

  蓝褂汉子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右首汉子应了声「是」,一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小心翼翼的放到剑刃之
上,低下头呼的吹了一口气,头发分毫不动,他对堂主说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只当自己吹得不够用力,这就用力呼的一声朝剑上吹去,头发依然如故,没有吹
断,心中一急,又呼呼的吹了两口气,头发还是吹不断,不禁脸上一红,望望堂
主,还没开口。

  他连吹四口气,蓝褂汉子自然全看到了,脸上神色微变,说道:「任龙,把
你的长剑取出来。」

  他左首汉子答应一声,立即从身边青布囊中取出一柄红穗长剑,双手递去。
蓝褂汉子伸手接过,右手一伸,再从右首汉子手中接过那柄宝剑。随手朝左手剑
上削去。

  「当」一声金铁交呜,左手长剑竟然丝毫不动。蓝褂汉子在这丁瞬间,脸上
陡现怒容,沉喝一声:「好个老贼,胆敢骗到我头上来了,快追。」

  他把左手长剑迅即交还左首汉子,手持长剑,身形闪动,很快掠出门去。坐
在他左右两个汉子惊慌失措,抓起桌上布囊,左首一个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
就匆匆跟出去。

  丁天仁看得暗暗惊奇,刚才是蓝褂汉子亲自试的,还一连断了三截,确实削
钢如泥,何以瘦高老头一走,就削不动了呢?

  瘦高老头明明是个骗子,不但手法高朗,可能还是身怀上乘武功的人,不然
在他抽出剑来的刹那之间,怎会光芒闪耀,森寒逼人,由此可见是他把内功贯注
到剑身上,才会有这样奇亮的流动光芒。这样一位高人,怎么会沦落到在茶馆酒
肆,以卖剑为名,施展骗术,说来岂不可叹?

  他一个人一面喝茶,一面想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见石破衣才施
施然从后门口走了进来,赶快站起身招呼道:「二叔,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石破衣坐下之后,用手捶了几下背,才道:「二叔和这位老朋友,明明约在
菱州见面,怎知把这里几条街都找遍了,就是没有他的影子。」

  茶博士送来了一壶茶,就自退去。丁天仁道:「二叔,方才这里有一件事,
真是精彩极了,可惜你老来迟一步,没有遇上。」

  石破衣哦了一声,问道:「如何精彩法?」

  丁天仁就把瘦高老头卖剑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石破衣口中「嗨」了一声道:「老朽到处找他,他却在这里捉弄人……」

  丁天仁忙道:「二叔找的就是他吗?」

  「怎么不是?」石破衣道:「他大概把约了二叔的事给忘了。」

  丁天仁连忙道:「二叔,这人是谁呢?」

  「欧阳休。」石破衣道:「大家都叫他醉翁,其实他真是名符其实的醉翁,
一杯就醉。他最大的本领就是磨剑,经他磨过的剑,就是纯铁,也可变成精钢,
所以大家又称他磨剑老人。」

  丁天仁道:「不知他武功如何,方才那个被称为堂主的人,和他两个手下都
赶了出去,找他算账去的。」

  石破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那是因为这个堂主不知道他就是磨剑老
人,知道了,就算天王老子借胆给他,他也不敢追上去了。」

  丁天仁问道:「磨剑老人很厉害的吗?」

  石破衣道:「他的一双手就是剑,就算你是百炼精钢的刀剑,他只要磨几下
掌,就可以把它削断,二叔带你来找他,因为他几十年来从未收过徒弟,希望他
能把这一手绝活传你。」

  丁天仁道:「这是他独步武林的绝技怎么肯轻易传人。」

  石破衣笑道:「所以我带你来给他瞧瞧,像你这样资质,是练武的奇才,他
到哪里去找?只要他一高兴,就会传给你了。」

  时间渐渐接近黄昏,茶客渐渐散去,石破衣站起身道:「走,咱们到楼上去
用晚餐了。」

  晚餐之后,石破衣领着丁天仁来至横街一家叫菱州老栈的客店落脚。第二天
中午,又去瞿塘春酒楼用餐,饭后石破衣又要丁天仁在楼下的翟塘春茶园喝茶,
他又匆匆走了。

  丁天仁现在已经知道石破衣可能又是找磨剑老人去,也就一个人在茶园里吃
茶,待了一个下午,晚上又去楼上酒楼进餐。两天来的生活,就过得这么刻板。
丁天仁心里早就料到,自己两人在菱州一待两天,终日无所事事,很可能是在等
待什么?

  一连两天,午、晚两餐,为什么都要在瞿塘春酒楼吃呢?因为瞿塘春酒楼,
是全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二叔要等的人,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如果到了菱
州,就一定会上首屈二指的大酒楼来。

  这人会是谁呢?

  第三天中午,他们又在瞿塘春酒楼用餐,石破衣照例每餐都要喝酒,喝酒照
例不喜和人说话。他自斟自酌。一杯复一杯,好不悠然自得。丁天仁和他一起,
这些日子也习惯了,你喝你的酒,我吃我的饭,瞿塘春酒楼厨司手艺是一流的,
叫了两个菜,色香味俱佳,丁天仁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吃了三碗饭。饭后,跑堂
的给他送一杯香茗,他就悠闲的凭窗看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

  就在此时,楼梯上走上三位少年公子,走在前面一个身穿天青夹袍。生得剑
眉朗目,少年英俊,只是脸色稍稍黑了一些,那是经常在外,给太阳晒黑的,但
英气飒飒,顾盼之间,有如玉树临风。

  稍后两人个子稍矮,却生得修眉星目,肤色白皙,同样的英俊滞洒,风流美
男子!而且这三位少年公子同样腰悬长剑,敢情还是武林世家出来的。

  丁天仁乍睹三人,心头不由暮然一怔,这第一个少年公子,如果自己脸上不
经过易容,那么看到他,不就和自己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一样?这人不论面貌。
身材,一举一动,莫不活脱脱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他腰间那柄佩剑,也正
是大哥送给自己的紫虹剑。

  他身后两人,自己也最熟悉不过了,一个是自己口盟二弟金兰,一个是师叔
的义女,易钗而弁化名丁天义的易云英。

  他居然假冒了自己……他在这一瞬之间几乎要霍地站起身来,突听耳边及时
响起石破衣传音入密的话声:「小兄弟,千万忍耐,冲动不得,否则咱们此行,
全功尽弃了。」

  丁天仁心里突然有些明白过来,石破衣三天来每餐都要上瞿塘春酒楼来,原
来就是在等他们三人了。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儿,也要如此口紧,一直瞒着自己。想到这里,不觉嘴
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道:「道长这三天来,等的就是他们了,为什么不肯早些
和我说呢?」

  石破衣咕了口酒,朝他一笑,仍以、传音入密说道:「老朽不是不肯早些和
你说,实在事关重大,事前连半点口风都泄露不得……哦,小兄弟注意,从现在
起,你不可再以传音入密和老朽说话了。」

  他在说话之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左首迅快瞄了一眼。丁天仁听他忽然要自
己不可和他以传音入密交谈,难道传音入密也会被人听去?哦,石道长目光朝左
迅速一瞥,莫非左首有什么人不成?

  心念一动,右手拿起茶杯,装作漫不经意的迥眼朝左首桌上看去,原来左首
桌上,刚坐下一个身穿蓝缎夹袍的老者,这人年约五旬开外,四方脸,浓眉,阔
嘴,须发花白,看去像个商贾。

  这时正好跑堂的送上一盏香茗,在问他要些什么。丁天仁再回头看去,那个
假冒自己的人和二弟金兰、三弟易云英已在一张空桌坐下,三人好像谈笑甚欢,
但因距离得较远,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他不看犹可,这一看不由又气往上冲,恨不得过去一下制住这假冒的人,问
问清楚,忍不住取起茶杯,喝了一口乘机又以传音入密朝石破衣问道:「道长,
你到底有何打算?」

  石破衣咳呛了一声,举杯喝了口酒,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唉,小兄弟,你
怎么一点耐性也没有?这件事咱们回去再说,这老家伙刚才正在注意咱们,不可
让他瞧出来了。」

  过了一回,石破衣已经喝完两壶酒,就醉醺醺的站起身来,丁天仁慌忙跟着
站起,一同下楼,回转客店。

  丁天仁掩上房门,急急说道:「道长……」

  石破衣摆了下手道:「你不用多说,快坐下来,老朽有话和你说。」

  丁天仁依言在铺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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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将计就计 假作真来真亦假

  石破衣从怀中取出五个拇指大的扁瓶,说道:「这就是岭南温家三宝,另外
二瓶是闻风散和迷信丹的解药,你仔细收好了。」

  丁天仁望着他,迟疑的道:「道长……」

  石破衣不待他说下去,笑了笑道:「这东西对你今后用处大大了。第一是清
灵丹不但能解一切迷药,也专解天下奇毒。第二是迷信丹服下之后,永远对你信
服,武林中有不少黑道中人,杀不胜杀,给他服下一粒,就可为你所用,化敌为
己用,这也是一件好事。第三闻风散,只要用指甲挑上少许,以内功弹出,十步
之内,立可使最强的敌人昏迷过去,留在身边。可防万一,现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点头道:「在下明白。」说着把五个扁瓶一起收入怀中。

  石破衣道:「小兄弟,以你目前的身手,江湖上尽可去得,所缺少的只是江
湖经验而已,老朽赠你两句话,你记住了,逢人只说三分活,遇事最好口不开,
能够做到了,就是老江湖也会对你莫测高深。」

  丁天仁道:「道长对在下说这些活,好像道长要走了吗?」

  石破衣笑了笑道:「要走的不是老朽,是小兄弟。」

  丁天仁愕然道:「在下要去那里呢?」

  石破衣道:「要去那里,要到晚上才知道,目前老朽也说不出来,只是小兄
弟此去,身系武林安危,老朽不能随时在你身边,凡事务必小心。」

  丁天仁看他说得这么郑重,心头有些惶恐,说道:「道长,如你所说,责任
如此重大,在下只怕难以胜任。」

  石破衣笑道:「小兄弟一定可以胜任愉快,而且这件事除了你,也没有第二
个人可以代理,好在你身边还有两个义妹,可以帮你。」

  丁天仁奇道:「在下只有一个云妹……」

  石破衣道:「金兰不是你义妹吗?」

  丁天仁怔道:「你说金兰是女的?」

  「你真的不知道?」

  石破衣道:「她是擎天手金赞臣唯一的掌珠,本来叫做兰儿,她爹从小给她
男装打扮,才叫金兰的。」

  丁天仁道:「道长不说,在下真还一点也看不出来。」

  石破衣取起茶盅,喝了一口,轻唉一声道:「这醉鬼真是误事,明明约好了
的,竟会三天不见人影,这要到那里去找?」丁天仁心知他说的一定是磨剑老人
了,自己不知他们的交情如何,就不好多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黄昏时候,石破衣今晚可不再上瞿塘春酒楼去,两
人只是在附近一家面馆,叫了两碗面,一盘酱牛肉和十八个馒头,另外当然还有
一壶酒。

  他依然像是在等人,等的人当然是醉翁欧阳休了,但始终不见有人过来。石
破衣敢情愈等愈不耐烦,喝完第二壶酒,端起面碗,希哩呼噜很快把一碗面连吞
带咽装进肚里,就结账出门。

  丁天仁看他神色似乎很不愉快,走出面馆,又走了几步路,才道:「二叔,
你老好像有些不愉快?」

  石破衣哼了一声道:「这里是老朽和醉鬼约好的地方,老朽等了他三天,看
来他真的不来了,哼,其实没有他,咱们一样办事。」

  二更时分,菱州老栈第二进上房屋脊上,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这人轻功极
为高明,颠着足尖,走在屋瓦上,一点声息也没有!现在他停下来了,原来是个
瘦高个子,弯着腰,东张西望,活像二一大马猴。

  就在此时,他突然似有警觉,迅疾转过身去。这一转过身去,陡见自己身后
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蓝袍的老者,须发已见花白,一双炯炯目光,宛如两点寒
星,双方相距不过八尺光景。

  瘦高个子不防此人会在他身后出现,心头大吃一惊,口中低「哗」了一声,
拔足就跑,他跑的时候,扛头缩肩,连蹦带跳;更像马猴了,说实在他跑得真还
极快!蓝袍老者口中发出一声沉嘿,不见他拧腰点足,一道人影迅疾扑起,右手
一探,朝瘦高个子后心抓去。

  这一抓风声嘶然,眼看快要抓到,但瘦高个子也正在没命的连跳带跑,你手
指快要抓落,他一跳之势就窜了出去,这一抓也就落了空。蓝袍老者几乎不相信
自己既已出手;竟会抓不到他,心头一怒,猛吸一口真气,身如电射,再次凌空
扑起,猛向瘦高个子身后扑去,右手箕张,朝前抓出。

  瘦高个子根本不知道蓝袍老者两次探手抓来,他沿着屋脊跑了段路,想回头
瞧瞧有没有追来?

  那知这一回头、瞥见蓝袍老者凌空扑来,他连对方抓来的车爪都没着清,口
中惊「啊」二声,缩头朝前窜出。

  这一下蓝袍老者是看准了才出手的,那知瘦高个子这一缩头前窜,依然只是
毫厘之差,抓了个空。瘦高个子发现有人追了下来,自然要没命的飞跑,从客店
屋脊,跃上毗连的民房,一重又一重奔跃而过。后面的蓝袍老者两次没有抓到,
心头大怒,岂肯放过,自然要一路衔尾疾追下去。

  片刻之间,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已经追出城外。蓝袍老者真有些不敢相信对方
连蹦带跳,看他跑得也并不很快,居然一直能和自己保持着一丈距离,始终追不
上他,心头更是怒恼不已。

  这样又追了顿饭工夫,现在离城少说也有二三十里了,前面瘦高个子依然缩
着头直跑,蓝袍老者越追越怒,忍不住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双方距离极近,瘦高个子自然听到了,口中哼道:「站住就站住,谁还怕了
谁?」他果然一下站住,转过身来,瞪着两颗豆眼,只是喘气。

  蓝袍老者提着双手,举步朝他逼过去,喝道:「朋友是什么人?到客栈上房
去做什么?」

  瘦高个午看他提着双手逼近过来,慌忙也提起双手,往后退去,口中不住喘
息,一面说道:「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

  蓝袍老者看他学着自己提起双手。心中暗暗冷笑,这一式乃是自己独门杀着
出云爪的准备式,难道你也会出云爪不成?

  哦。此人只是脚程极快,但好像不会轻功提纵,是以一停下来,就不住的喘
息,难道他不会武功?心念一动,冷喝道:「老夫要你快说,到客栈上房去做什
么的?倘有半句虚言,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瘦高个子又连连退了两步,脸色有些发白,疑俱的道:「你……是官家的鹰
爪……」

  蓝袍老者嘿然道:「老夫不是。」

  瘦高个子稍稍放宽了心,耸耸肩,谄笑道:「你老人家不是官家鹰爪就好,
咳,你老方才早些说了,小老儿就不用没命的跑了。」

  蓝袍老者看他一副猥琐模样,不屑的道:「好,你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客栈
上房去做什么的?」

  瘦高个子这回胆子大了,不觉跨上两步,凑着脸陪笑道:「你老垂询,小老
儿也就只好直说了,菱州老栈上房,今天来了三位少年公子……」

  蓝袍老者心头一动,沉哼道:「三位少年公子关你什么事?」

  「嘻嘻。」瘦高个子又凑上一步,馅笑道:「这三位少年公子衣着光鲜,身
上自然有不少油水,嘻嘻,小老儿……」

  他话似乎不好意思没说下去,但提在胸前的双手,手指下垂轻轻动了几下,
原来他是个老偷儿!蓝袍老者听得几乎气昏了头,凭他在江湖上的名头,追上几
十里,竟然只是一个下五门的偷儿,口中怒嘿一声。

  「很好,你可以走了。」

  右手突然朝前一挥,这一下虽然只使了五成力道,但已足可把瘦高个子内腑
一齐震碎而有余!

  那知瘦高个子一双豆眼一直一霎不霎的盯着他,这时骤睹蓝袍老者提着的右
手突然挥来,心头一惊,也急忙依佯葫芦把他提着的右手朝前挥出,口中咦道:
「你老怎么这样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

  「蓬。」双手接实,竟然铢两悉称,两个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这下不禁看得蓝袍老者心头猛然一楞,自己使的这一记苍龙拂水,乃是九式
出云爪之一,对方不可能会使,他好像是看了自己手势才模仿着使出来的,居然
能和自己平分秋色,心头更是怒恼,喝了声:「很好。」

  身形倏然欺进,右手一收再发,五指箕张如钩。猛向瘦高个子抓去,这一记
毒龙探爪,含怒出手,不但快捷如风,手爪上也用了八九成力道,自然不敢低估
对方,才打算一举毙敌。

  「不好,不好。」瘦高个子口中嚷着,脚下连退两步,豆眼一瞪咦道:「你
老好像认了真。」

  他看了蓝袍老者右手一收再发,也赶紧右手一收再发,五指箕张朝前推出。
这一记依然是依样葫芦,临时模仿着对方手势使的。临时模仿,又在慌张匆忙之
际,自然荒腔走板,不会很像,只是有些形式而已!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这一
来一往两支水手爪乍然一接,又是「蓬」的一声大震,两个人依然各自被震得后
退了两步。

  这下直惊得蓝袍老者双目圆瞪,半晌说不出话来,对方这瘦高个子究竟是何
来历,竟然能以临时模仿自己的招式,接下自己八九成力道的一爪,此人武功岂
不是胜过自己甚多了?

  口中发出一声大笑,喝道:「哈哈,阁下果然真人不露相,你再接老夫一招
试试。」

  喝声出口,双臂上扬双手箕张作出攫物之状,身形突然间好似增高了许多,
原地跨上一步,双爪钩屈,朝前抓落。

  瘦高个子方才和他对过两招,觉得对方并没什么了不起,这时耸耸肩笑道,
「试就试,你唬不倒小老儿的。」

  口中说着,往后疾退两步,瞪着一双豆眼。你双臂上扬,双手箕张,他也双
臂上扬,双手箕张,跟着也跨上一步,双爪钩曲,迎着蓝袍老者抓去。他先前退
后的两步,此时跨上一步,和蓝袍老者跨来的一步,双方一来一往正好相抵。

  要知蓝袍老者这一招怒龙推云乃是九式出云爪中最厉害的一招,双爪齐发,
足可洞穿金石,生裂虎豹,江湖上能够接得下这一击的人,可说寥寥无几,屈指
可数!这招怒龙推云果然声势非同小可,掌心推出来的是两股暗劲奇强的掌力,
汇成了一道汹涌的波涛,直撞而出。

  在这道暗劲之间,另有九道劲急如箭的锐利指风,无声无息隐藏其间。就算
你和他功力相等,出掌硬接,接下了他的掌风,也必会被他九道锐利指风所伤。
这回双方还未接触,瘦高个子就已经给他比下去了,因为他推出来的手掌,根本
没有壮阔如涛的内劲,当然更没有隐藏在掌风中的锐利指力。

  这一记接触得更快,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瘦高个子连晃都没晃一
下,蓝袍老者却被一连震退了三步之多。

  瘦高个子忽然「啊」了一声,呵呵笑道:「小老儿想起来了,你就是九爪苍
虬余沧海,哈,你老弟只有九根手指,难怪要输我一指了。」

  他伸着双手十根手指,笑得极为得意,没待蓝袍老者开口接着又道:「小老
儿虽然痴长你几岁,但惭愧得很,一生只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老弟九爪苍
虬名气却大得很。小老儿今晚真是时来运转,碰上你老弟,来,来,咱们就再玩
几手。别说小老儿还胜过你一指,就是打成平手,明天传出江湖,我区老大和你
较过手,岂不立可扬名立万,够露脸的了。」

  口中说着,人已像大马猴似的,颠着足尖走了上来,双手扬处,似爪非爪,
朝蓝袍老者抓来。他只是随手发爪,根本没有招式。

  九爪苍虬余沧海成名多年,没想到今晚栽在这样一个自称老偷几手下,心头
又惊又怒,这回对方抓来双手虽然毫无招式可言,却也不敢小觑了他,等到瘦高
个子双手离身前还有四五尺光景,立即大喝一声:「来得好。」

  双爪一前一后迎着击出。这回出手,自然用上了十二成力道,指风嘶然,十
分凌厉!瘦高个子敢情发觉自己抓去的双手,不成章法,没有对方一前一后来得
灵活,口中叫道:「这样不对。」

  赶紧双手一缩,也跟着改成一前一后,朝前凑去。九爪苍虬方才已经领教过
了,对方虽是模仿自己,却能胜过自己,这回岂肯和他硬接,抓出的双手木到中
途,立即变招,右手翻处,疾扣对方左腕,身形随着一个轻旋左手五指如钩,闪
电朝他后腰抓落。

  瘦高个子两颗豆眼始终盯着他双手,你中途变招,我也立即中途变招,学着
他的招式,身形快速半旋,正好避开对方右爪,右手一翻,朝对方抓来的左手抓
去。九爪苍虬岂是等闲人物,既已看出对方似乎不会什么招式,只是临时学着自
己手势,一时怒嘿一声,双手突然加快,身形电旋,爪发如风,朝瘦高个子急袭
过去。

  瘦高个子目光如豆,但却眼快手快,摹仿能力,确是十分了不起,不论你身
形如何快法,双爪如何变化,他跟着你使,居然有模有佯,一记也没有遗漏。只
是九爪苍虬淫爪功数十年,功力深厚,每一记都指风嘶然,锐如剑戟,瘦高个子
依佯画着葫芦,可没有他错落锐厉的指风。

  但不论你九爪苍虬指风如何凌厉,终是差上这么一丁点,连对方一点衣角部
没点上。瘦高个子说得没错,你只有九恨手指,难怪要输我一指。

  两人这一以快打快,九爪苍虬就已发觉,对方比自己多一根手指,确实管用
得多,因为每一招出手,在变招之时,自己身上,总会被对方指尖戳上一下,差
幸对方没练过指功,就算被戳上了,也只是隐隐有些痛而已,并无大碍。

  心中兀是惊疑不已,如果对方武功高过自己,何以自己身上被他手指连续戳
中,却又伤不了自己?如说对方武功比自己差,何以自己又会久战不下,拿他一
点办法也没有?

  他越打越感到胆颤心惊,霍地往后跃退数尺,目注瘦高个子厉声道:「阁下
究是何人?」

  瘦高个子嘻的笑道:「小老儿就叫区老大。」

  九爪苍虬沉哼一声,还没开口,突见一条人影疾掠而来,一连几个起落,就
已落到两人之间。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紫脸汉子,一眼看清场中两人,立即朝九
爪苍虬抱拳行礼道:「原来余护法也在这里。」

  说话之时,另有两名汉子相继掠来,看到九爪苍虬,也一齐抱拳行礼,恭敬
的叫了声:「余护法。」

  九爪苍虬含笑道:「纪堂主可有事吗?」

  纪堂主一指瘦高个子,说道:「属下是找他来的。」

  在他说话之际,随同纪堂主来的两个蓝衣汉子已经一左一右朝瘦高个子逼近
过去。瘦高个子一看情形不对,嘻的笑道:「余老弟,咱们的事儿,到此为止,
小老儿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身形一侧,很滑溜的从两个蓝衣汉子身边闪出,还用手拍拍两人肩膀,
说道:「再见。」颠着足尖奔行而去。

  纪堂主耳中听他称呼余护法。一时弄不清楚此人和余堂主的关系,倒也不敢
鲁莽,只得任由瘦高个子扬长而去。

  九爪苍虬问道:「纪堂主不是找他有事吗?」

  纪堂主道:「其实也没什么,余护法认识他吗?」

  九爪苍虬道:「不认识,他自称区老大,只是一个下五门的老偷儿,老夫只
是发现他轻功不弱,追下来问问的。」

  纪堂主道:「早知如此,就该把他留下的了。」

  九爪苍虬问道:「他可是偷了纪堂主的东西?」

  纪堂主道:「他在茶楼上,以一柄普通长剑,骗去属下二百两银子,属下正
要找他算帐。」

  说着就把在瞿塘春茶园受骗之事,大概说了一遍。九爪苍虬一手拈须,沉哼
道:「如此说来,此人似乎颇不简单,纪堂主应该查查他海底才是。」

  纪堂主唯唯应「是」。

  刚近二更,菱州老栈后进屋脊上,又出现了两条人影。前面一条对上房每一
个房间,都极为熟悉,不须打量,一下就落到南首一间的窗前,左手食指在板窗
上戮了一个小孔,右手中指对小孔中屈指轻弹,接着毫不怠慢,双手一托,熟练
的抵开两扇窗户,然后朝后面一个打了下手势,身形一弓,嗖的钻了进去。

  后面一个立即跟着穿窗而入,前面一个这时已经奔近北首一张床前,回头以
传音入密说道:「快把木窗掩上了。」

  后面一个依言关上窗户,前面一个迅即撩起布帐,目光一注,看清床上躺着
的正是乔装丁天仁的青年,不觉得意一笑,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一颗
药丸,一下纳入他的口中,直起腰在床沿上坐下。

  再从怀中取出一支扁盒,打开盒盖,用两个手指拈出一颗药丸,在假丁天仁
的脸上滚转了几下,再用手指在他脸上一阵拭抹,把他易容药物拭去,顿时恢复
了他原来的面貌,那是个二十四五的青年,脸型稍嫌瘦削,倒也生得眉清目秀。

  站在后面的一个忍不住低声问道:「二叔,这人是谁呢?」

  原来这两人正是石破衣和丁天仁,石破衣轻声道:「快别出声,我事情还没
做完呢。」

  口中说着双手丝毫没停,在青年人脸上易起容来。不过盏茶工夫,就把青年
人易成了现在的丁天仁模佯。然后朝丁天仁道:「现在该你了,快坐下来。」

  丁天仁问道:「二叔是要我改扮他吗?」

  石破衣道:「这还用说?」

  丁天仁道:「那就只要把我脸上的易容药物洗去就成了。」

  「不成。」石破衣道:「他扮你,脸上是易了容的,一个人的脸上有没有易
容,老江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你脸上没有易容,如何瞒得过他们?」

  丁天仁道:「好吧。」说着,就依言在床沿上坐下,一面又道:「这么说,
在下跟你老学会了易容术,也是没有什么用的了。」

  石破衣开始给他脸上洗去易容药物,接着又易起容来,一面笑道:「老朽指
的只是一般易容术而言,老朽这手易容术,不是吹的,可以说独步江湖,不然,
几十年来,有谁见过我石破衣的真面目来了?」

  丁天仁笑道:「原来道长……」

  「嘘。」石破衣道:「你脸上正在易容,不可说话。」

  一会工夫,易容完毕,石破衣道:「现在你快些脱下这身衣服,去把他的长
衫穿上。哦,你记住了,以后虽在睡觉的时候,也要把辟邪玉佩挂在胸口,这小
子若非把玉佩挂在束腰带上,闻风散就迷不倒他了。」

  原来,他刚才从板窗小孔中弹入的就是温九姑的闻风散,丁天仁迅快脱下长
衫,取下挂在床头的青绸长袍穿到身上,再从几上取过缕花束腰带,束到腰上。

  石破衣也没闲着,把丁天仁脱下的长衫换到瘦削脸青年身上,回头道:「现
在可以点上灯了。」

  丁天仁依言点起了灯,石破衣取出闻风散解药,用指甲挑了少许,弹到瘦削
青年鼻孔中,瘦削脸青年打了一个喷嚏,倏地睁开眼来,石破衣方才已喂了他一
粒迷信丹,是以他虽然醒来,还有点迷惑。

  石破衣让他坐起,含笑道:「你终于醒过来了,唔,你说说看,你叫什么名
字,还记不记得?」

  瘦削脸青年道:「我叫王绍三。」

  石破衣心中暗道:「自己和丁天仁取的两个假名,真还凑朽。」一面微微摇
头道:「不对,不对,你叫王小七,我是你二叔,你可要记住了。」

  瘦削脸青年果然叫了声:「二叔,侄儿记下了。」

  「很好。」石破衣点点头道:「你们要去那里?」

  瘦削脸青年道:「侄儿奉命前去巫山神女宫,明晚二更去白帝城九里外的小
庙集合。」

  石破衣点点头道:「咳,你又记错了,是咱们叔侄两个要到巫山去的,不是
奉命去的。」

  一面以传音入密朝丁天仁道:「明天一早,你要先给两个女娃儿服下迷信丹
的解药,明晚二更要到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庙去,其余的事,老朽会随时和你连络
的。」

  丁天仁点了点头,他以传音问道:「那么明天就要赶去白帝城了?」

  石破衣传音说道:「白帝城离菱州很近,你们住在这里好了。」接着站起身
道:「小七,咱们该走了,不多打扰丁公子了。」

  王小七(瘦削脸青年)果然跟着站起,朝丁天仁拱拱手道:「丁公子,打扰
了。」

  丁天仁看得心头暗暗惊凛不止,九寡十八迷温九姑的迷信丹果然厉害得很,
小粒丹丸,把整个人都改变了。一面连忙还礼道:「二位好走,恕在下不送。」

  石破衣领着王小七依然从窗户退了出去,丁天仁目送两条人影朝前进掠去,
随手关上窗户、脱下长衫,回到床上坐下,心中暗自沉思,不知明天去巫山神女
宫,要做什么?但继而一想,石道长曾说他随时会和自己连络,自己只要听他的
就好了。想到这里,就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第二天清晨,丁天仁穿上长袍,束好腰带,也佩带上了紫虹剑,店伙送来洗
脸水,盥洗完毕。店伙就在房中一张小桌子上,摆好三副碗筷。送来早点。

  金兰、易云英也正好同时跨了进来,口中叫着:「大哥早。」

  就分别在大哥左右两把椅上坐下,各自吃着早餐。丁天仁等她们吃毕,就从
怀中取出白瓷扁瓶。倾出两颗只有半粒绿豆大的药丸,分给两人,说道:「两位
贤弟快把这药丸吞下去了。」

  金兰接过药丸,吃惊的问道:「是稀饭里被人做了手脚?」

  丁天仁笑道:「你不用多问,把药丸服了,就会知道。」

  金兰、易云英依言把药丸吞、了下去。了天仁等过了盏茶光景,问道:「你
们可有什么感觉吗?」

  易云英道:「没有什么呀。」

  金兰仔细体会了下,眨眨眼道:「好像头脑清爽了些。」

  易云英点头道:「好像是有一些,哦,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吁?」

  丁天仁低声道:「你们被人家下了迷信丹。」

  易云英问道:「大哥,什么是迷信丹呢?」

  丁天仁道:「迷信丹是岭南温家的一种迷药,服下之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
同,只是失去主意,永远服从某一个人,迷信就是迷失自己相信别人的意思。」

  金兰奇道:「我们一直在一起,大哥没有被迷失吗?」

  丁天仁笑了笑道:「你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我是昨晚才来的。」

  说到这里,不待两人发问,就从自己三人向山家投宿,不想祖孙二人,竞是
九寡十八迷温九姑师徒,她如何制注金易二人,威胁自己放下短剑,由红儿点了
自己几处穴道……

  易云英叫道:「大哥……」

  丁天仁道:「你别插嘴,听我说下去。」

  接着就说到自己如何被人易容救出,如何遇上石破衣。一直说到昨晚由自己
代替了假冒自己的人为止,详细说了一遍。

  金兰奇道:「大哥,这人会是什么人呢?」

  丁天仁低声道:「他叫王绍三。」

  金兰微微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不知是什么人派来的?」

  丁天仁道:「当时时间实在太匆促了,石道长没有问他,我想一定是武林联
盟了。」

  易云英问道:「大哥,那我们要去那里呢?」

  丁天仁道:「目的是巫山神女宫,不过今晚要去白帝城九里外的一座小庙集
合。」

  易云英又道:「到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庙集合做什么呢?」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另外有人和咱们一起去了,石道长说他会随
时和我连络的。」

  丁天仁昨晚听石破衣说过。金兰是姑娘乔装的。在说话之时,不觉多看了他
两眼,他从没这样仔细的看过她,这一瞧果然可以看得出来,男人肤色最好,也
绝不会有如此娇嫩的,而且两耳也穿过孔。

  金兰敢情发觉大哥一直在看她,就显得有些忸怩,也少说话了。丁天仁心头
不禁微微一凛,自己三人同行同宿,还是只作不知。也可减少许多顾忌,心中这
一想,也就坦然了。

  易云英问道:「大哥,我们该走啦。」

  丁天仁笑道:「石道长说过白帝城离这里很近,我们还是住在这里的好。」
接着哦道:「白天没有事,我们可以去茶馆里喝茶,前天我在茶馆里看到一件很
可笑的事。」

  金兰依然只是默默的坐着,没有开口。

  易云英问道:「大哥遇上了什么啊呢?」

  丁天仁就把有一个瘦高老头卖剑给蓝褂汉子的事说了出来。易云英咭的笑出
声来,说道:「一柄假剑骗了他二百两银子。」

  丁天仁道:「如果换了我,也会上当的,他抽出来的时候。确实寒芒逼人,
而且也亲自试过,把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削断了三截,这样的宝剑,谁遇上了都
会买的。」

  金兰道:「这瘦高老头一定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人了。」

  丁天仁道:「我听石道长说,他就是磨剑老人。」

  易云英问道:「磨剑老人是谁呢?」

  金兰道:「我听爹说过,这位老人家本领可大呢,他只要右手掌在左手掌上
像磨刀似的磨上几下,就可以断人家刀剑了。」

  易云英听得羡慕道:「这本领我学会了有多好,身边就不用带长剑了,哦,
大哥,我们这时候就去,也许会碰到他呢?」

  金兰道:「这位老人家已有几十年没在江湖露面了,那有这么凑巧,碰得上
他?」

  丁天仁觉得反正闲着,陪她们去茶馆喝茶也好,这就笑道:「今天反正没事
儿,就去茶馆好了。」

  易云英催道:「要去就快走了。」

  现在丁天仁是识途老马了,他领着两人跨进瞿塘春茶园。他来过几次,茶博
士自然认识他,只是前两天丁天仁一身穿着像个乡巴佬,今天换了青绸长袍,雕
龙玉扣蓝丝缕花束腰带,还佩上一柄古剑,青缎薄底靴,严然富贵人家出来的公
子哥儿。

  和他同来的二位少年公子同样衣冠楚楚,丰神清秀。一派斯文的读书相公,
偏偏每人腰间都挂着佩剑,这也难怪,这年头讲究时髦,世道一乱,读书人都要
佩上口剑,表示自己是文武全才。不信你总看过孔老夫子的画像吧,整天讲仁义
的老先生不是也佩上一柄长剑,装点门面吗?

  茶博士微微一怔,赴忙呵着腰,陪笑道:「三位公子请到临窗的座位坐。」

  他领三人来至一张临窗的桌子落坐,问了要喝什么茶便自退去,不多一回,
就送来一壶茗茶,当场沏了。易云英拿起茶壶,倒了三盅茶。

  丁天仁目光一动,发觉自己右首隔了三张桌子,坐着两人,那不是温九姑和
红儿还是准来,心中不禁一动,暗道:「她们在这里喝茶,莫非有什么事?」

  红儿早就看到茶博士领着三人走来,此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偷偷的朝丁
天仁投来,四目相投,她粉脸蓦地一红,急忙避了开去。丁天仁自然也看到了,
想起那天晚上红儿在点自己穴道之时,下指不重,分明手下留情,尤其她刚才这
一瞥,含情脉脉的神情,更含有关切之情……

  「大哥。」金兰低声叫道:「我们右首第三桌,那不是温九寡妇吗?」

  易云英急着问道:「在哪里?」

  丁天仁听得一惊,急忙以传音入密朝两人说道:「你们不可出声,目前我们
都是被迷信丹迷失了主意的人,千万别让她看出来了。」

  易云英听到耳边响起大哥的声音,自己听义父说过,这是传音入密功夫,要
内功已有相当精纯造诣,才能练音成丝,出我之口,入人之耳,不会被第三者听
去,大哥居然练成了传音入密,心中不禁一喜,急忙目光一抬,望着大哥说道:
「大哥,你练成了传音入密,几时也教我好不?」

  丁天仁笑了笑道:「好……」

  突然他看到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这人头盘小辫,身上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
长衫,缩头。耸着双肩,那不是三天前卖假宝剑的瘦高老头,石道长说他就是醉
翁欧阳休的磨剑老人。

  今天,他捧在手上的不是剑;是一支漆得乌黑的鸩头杖。心中暗道:「看来
他又要故技重施了。」一面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弟、三弟,快看,磨剑老
人来了,但你们千万不可出声。」

  磨剑老人和上次一样,站在入门处,一双眼却骨碌碌的朝厅上茶客直转,丁
天仁话声方落,他目光也随着朝丁天仁投来,还裂开嘴笑了笑。丁天仁看得暗暗
一惊,自己以传音入密说的话,莫非给他听去了?

  金兰,易云英听说磨剑老人果然来了,急忙举目瞧去。只见磨剑老人目光一
下落到温九姑的身上,不慌不忙夹着鸩头杖像大马猴似的朝两人桌边走去,弓着
腰,陪笑道:「嘻嘻,老夫人请了。」

  丁天仁看得暗道:「原来他要卖杖给她了。」

  温九姑是什么人,磨剑老人还没走近,就发现他是朝她走去的,不觉冷冷的
道:「什么事?」

  磨剑老人笑嘻嘻的凑上一步,谄笑道:「小老儿人穷志短,家里只剩下这支
传了三代的鸩头杖也拿出来卖了,这是真正出自云南的阴沉木做的,入手极轻,
坚逾金钢,可比老夫人这支轻便得多,价钱也不贵,只要三……」

  温九姑看他一副狠琐模样,不屑的道:「老婆子不要。」

  易云英因他们隔着三张桌子,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低低的问道:「大哥,
他们在说什么,你听得到吗?」

  丁天仁就以传音入密和她说了。

  易云英哈的笑道:「他又要……」

  丁天仁嘘道:「快别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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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再试云雨 一龙双凤爽歪歪

  磨剑老人听温九姑说不要,不禁大失所望,把他抱在怀里的鸩头杖朝温九姑
面前送去,还轻轻和温九姑拦在桌边的鸩杖碰了一下。

  接着说道:「老夫人,你不妨比比看,小老儿这支鸩杖比你的这支不知要好
上多少倍呢,不信,你拈着看看就知道了,这有多轻,那像你那支,拿在手里多
笨重?」

  他一面说话一面又用杖头轻轻的碰了温九姑的鸩杖一下。丁天仁看得心中一
动,暗道:「敢情他在温九姑的鸩上,使了什么手脚不成?」

  温九姑大是不耐,但以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出手,瘪嘴
鼓动,怒声道:「走,老婆子说过不要,就是不要。」

  磨剑老人连连点头道:「好,好,走,走,这样上好的阴沉木鸩头杖,老夫
人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嘻嘻。」

  他又把鸩杖抱在怀中,像大马猴般一颠一颠的朝门外走去。茶馆里只有一个
温九姑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她不买,自然没有人买了。就在磨剑老人走出茶园
门口之际。

  丁天仁耳边突然响起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小伙子,你二叔已经走了,今
晚咱们白帝城外再见。」

  丁天仁听得不期一怔,同时也想到他和石破衣可能己见过面,他口中的「二
叔」,自然是指石破衣了。石道长已经走了?他去了那里?磨剑老人说今晚在白
帝城外见面,不知又有什么事?

  只听易云英咦道:「大哥,他走了,我们要不要跟出去呢?」

  丁天仁慌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快别作声,温九姑武功极高,咱们和她距离
不过五丈,你说得最轻,只要她稍加留意,即可听得到。」

  差幸就在磨剑老人堪堪出去,一个身穿青布短衫的汉子匆匆走入,一脚朝温
九姑桌边走去,接着朝温九姑施了一礼道:「这位大概就是温护法了?」

  温九姑「唔」了一声,水泡眼一翻,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汉子恭敬的道:「小的在红穗堂下任事,奉纪堂主之命,特来向温护法
请安,本来纪堂主要亲自来的,因为……刚才余护法赶来,另有要事,所以要小
的前来,敦请你老仙驾莅止。」

  接着取出一份大红请柬,双手呈上。

  温九姑一生最喜人奉承,一手接过请柬,只看了一眼,就呷呷笑道:「你们
纪堂主真是大客气了,老婆子昨晚刚到,他中午就给我洗尘,这个老婆子如何敢
当?」

  青衫汉子躬身道:「我们堂主说,像你老这样大大有名的人物,平时只怕连
请都请不到,难得你老到了菱州,稍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

  温九姑听得大是高兴,点着头道:「好,红儿去结过帐,咱们走。」

  青衣汉子忙道:「温护法的帐,小的已经结过了。」

  温九姑呷呷尖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果然能干得很,待回见到你们堂
主,老婆子要他好好提拔提拔你。」

  青衫汉子连连躬身道:「多谢老沪法栽培。」

  温九姑一手担着鸩杖,往外行去,红儿紧跟着她身后,但一双秋水般明亮的
眼睛,却向丁天仁投来。流露出依依之色。丁天仁也正好朝她看去,这回四目交
投,她没有迥避。还朝丁天仁幽幽的一笑,才急步跟随温九姑出门而去。临去秋
波那一转,丁天仁望着她后形,几乎怔怔的出了神。

  金兰看到眼里,轻笑一声道:「三弟,你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心事?」

  易云英道:「大哥在想什么心事?」

  金兰低声道:「他是想着那个对他笑的姑娘出神!」

  易云英道:「对大哥笑的姑娘?那是谁呢?」

  金兰抿抿嘴笑道:「你不会问问他?」

  易云英回头叫道:「大哥,刚对哪一位姑娘对你笑了?」

  丁天仁口,中啊了一声道:「没有啊。」

  易云英道:「二哥说,你明明在想着心事咯。」

  丁天仁低声道:「我是在想磨剑老人说的话。」

  易云英双目一睁,急急问道:「他和大哥说了些什么呢?」

  丁天仁道:「他说今晚在白帝城外见。」

  初更时分,丁天仁、金兰、易云英三人早已收拾停当,坐在大哥房里等待。
这时由丁天仁为首,从后窗穿窗而出,就纵身掠起,飞越民房,一路朝东飞掠,
一回工夫,就已奔近城脚,越城而出,不过顿饭时光,就已赶到白帝城。

  只见前面出现一条影绰绰的人影,迎着三人走来,抱抱拳问道:「来的可是
丁少侠吗?」

  丁天仁心中暗道:「扮自己的人叫王绍三,他叫自己丁少侠,这就表示自己
今晚是以丁天仁的身份与会了。」

  心念迅速一转,立即抱拳道:「在下正是丁天仁。」

  直到那人走近,才看清他是个一身蓝布劲装,背负红穗长剑的汉子。

  他朝丁天仁躬身道:「小的红穗堂下,奉命在这里恭候丁少侠三位的,三位
请随小的来。」

  丁天仁没有多问,颔首道:「好,你只管请。」

  青衣汉子躬身应「是」,就走在前面领路,穿城而过,走了八九里光景,折
入一条小径,两边林木参天,不见天光,极为幽暗。又走了里许来路,山麓间果
然影幢幢有一座小庙。

  青衣汉子走近庙前,就脚下一停,回身道:「丁少侠三位请进。」

  庙前左右两边,站着八名一身蓝布劲装背插红穗长剑的汉子,挺腰凸肚,一
副雄赳赳模佯。

  丁天仁刚走近石阶,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丝极细的声舍说道:「小伙子,你们
才来,听着,进去看到坐在中间的那个老小子,要说属下丁天仁参见副总护法。
不可忘了,其余的人,你要装出有些傲气,只须点个头就好。」

  这说话的敢情就是磨剑老人了,丁天仁丝毫不露,就率同金兰、易云英二人
昂首进入山门,穿过小天井,阶上又有八名青衣劲装汉子雁翅般站在两边。

  这座小庙只有一进殿宇,大殿中间、因有神龛,供桌,所余地方不大,神龛
左首,点起两盏气死风灯,摆了六把椅子,倚旁放一张小几,是放茶水的。中间
一张椅上,坐着一个高大的黑袍人,脸色黝黑,双目炯炯如电,颇有威仪。

  这人,丁天仁曾在百里洲见过,据巢湖蒙叟推测,他可能就是昔年玄阴教护
法无敌阴手欧阳生。他下首左二右三五把椅子,已经坐了四个人,左上首是一个
身穿蓝袍的老者,年约六旬以外,方面浓眉,须发已见花白。这人丁天仁没有见
过,他正是九爪苍虬余沧海。下首是九寡十八迷温九姑,她身后待立着红儿。

  右上首是一个又瘦又高的青衣老头,脸型瘦得像一根木头,除了两眼会霎,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就是青竹神向问天。他下首空着一把椅子,还没人坐。再
下来一把椅上,坐的是一个蓝褂汉子,就是在瞿塘春茶园被磨剑老人以一把普通
青钢剑当宝剑卖给他的纪堂主。

  这原是目光一瞥间的事,当下急趋而上,朝上首黑袍老者拱手道:「属下丁
天仁参见副总护法。」

  金兰、易云英也一齐抱拳为礼。黑袍老者目光朝丁天仁投来,含笑道:「丁
少侠不可多礼,快请坐下。」

  他右手抬了抬,指的就是右首那把没人坐的椅子,丁天仁心中暗道:「这把
椅子大概就是给自己留的了。」这就依言走了过去。

  坐在第三把椅子上的蓝褂汉子慌忙站起,朝走来的丁天仁拱拱手道:「兄弟
红穗堂纪效忠,见过丁公子。」

  丁天仁记着磨剑老人的话:「对其余的人,要装出有些傲气,只须点头就好
了。」这就朝他略为点头,口中「唔」了一声,自顾自在椅上落坐。

  金兰、易云英眼看只有大哥一人有坐位,只好站到大哥身后。这时九爪苍虬
余沧海,青竹神向问天也一齐朝丁天仁含笑点头。丁天仁也和他们点头答礼。

  温九姑看得心中暗暗奇怪,忖道:「余沧海,向问天这两个老东西一向眼高
于顶,对姓丁的小子似乎客气得有些过了份,点头已经够了,还要抬起屁股来欠
着身,就算他是天杀星的兄弟,也用不着如此奉承!嘿,这小子还是我温九姑擒
回来的,不然会有如此听活?」

  心中想着目光极自然的朝丁天仁投去,只见丁天仁神色倨傲的朝自己看来,
心中不由蓦地一惊,暗道:「这小子迷信丹好似解了?红儿眼看丁天仁在副总护
法面前居然也有坐位,而且还排在红穗堂主之上。」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听师傅说在副总护怯面前只有护法身份才有坐位,能够有资格当护法的,
也只有像师傅等在江湖上成名几十年的寥寥数人而已,红穗堂堂主纪效忠,是这
里的地主,才敬陪未座的。这么说丁少侠也是护法身份了,但他是师傅擒来的,
又喂他服了迷信丹,这怎么可能呢?」她的一双俏眼忍不住含情脉脉的只是看着
他。

  一名青衣汉子沏了一盏茶送上,放到几上。黑袍老者轻咳了一声道:「现在
入都到齐了,咱们可以开始了。」

  他从大袖中取出一小卷纸条,续道:「这是上面传下来金令,请大家传阅,
巫山神女宫联合长江盟,到处搜索本盟下落,蓄意与本盟为敌。着令兄弟负责,
会合诸位护法,一举消灭神女宫,再顺流而下,依次收服长江盟各个据点,目前
第一步是对付神女宫,预定明晚行动,诸位可有什么高见?」

  九爪苍虬余沧海笑道:「神女宫在江湖上独树一帜,虽然名气不小,其实只
有秦楚云和她云妹白素素两人较难应付,其余只是一些门人弟子,年轻的女娃儿
们,有副总座领导,还不手到擒来?何况咱们这次行动,还有温护法助阵,只要
她抬抬手。就可把她们全数放倒,咱们根本用不上动手,就大功告成。」

  温九姑最爱有人当面奉承,闻言瘪嘴鼓动,呷呷尖笑道:「余老这是给老婆
子脸土贴金,老婆子只会撤撒迷药,那里比得上诸位?但区区神女宫,却也不在
老婆子眼里。」她口中虽说比不上在座诸位,但说到最后,还是夸下了海口。

  丁天仁突听耳边响起磨剑老人的声音说道:「小伙子,这小寡妇讨厌得很,
你不妨说她几句,行走江湖,当以武功为先,如果全仗迷药,胜之不武,也易令
天下人嗤笑,也好杀杀她气焰。」

  这话正合丁天仁心意,这就接口道:「我们行走江湖,当以武功为先,如果
全以迷药取胜,也胜之不武,适足以使天下人嗤笑。」

  他此话一出,听得温九姑脸上大变,一双水泡眼中精光大盛,双腮鼓动,呷
呷尖笑道:「小子,你懂什么?老婆子用了几十年迷药,谁敢嗤笑?」

  说到这里,突然回头朝黑袍人问道:「副总护法,这小子好像没被迷信丹所
迷失?」

  丁天仁耳边又响起磨剑老人的声音,笑着道:「嘻嘻,小寡妇给你逗急了,
小伙子,装得傲一点,要虎的站起来,指着小寡妇大喝一声:『温九姑,你说什
么?』好,快站起来。」

  丁天仁虎的站起,目光一注,大喝道:「温九姑,你说什么?」

  黑袍老者浓眉微皱,右手朝丁天仁轻轻挥了两下,说道:「丁少侠,大家幸
勿误会。快请坐下。」

  一面回头以传音入密朝温九姑说了几句。温九姑听了他传音入密的话,一脸
厉容顿时消散,代之而起的是惊惶之色,朝丁天仁呷呷尖笑道:「原来丁少侠会
是三公子,老婆子真是失言了。」

  丁天仁早已回身坐下,心中暗道:「她口中的三公子,大概是指王绍三了,
不知王绍三究竟是何来历,会使得像温九姑这样的人物,都有三分敬畏。」

  红儿也听得暗暗奇怪,师傅何以称丁少侠三公子,而且前据后恭,这也不类
师傅平日为人,难道他竟是大有来头的人?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觉更是朝
他偷偷的瞧个不停。

  黑袍老者适时道:「好了,大家说过算了,咱们还是讨论正事为重。」

  青竹神向问天裂裂嘴笑道:「副总座是此行的主帅,咱们听副总座的分配就
好。」

  黑袍老者听得极为受用,捻须笑道:「向兄好说,方才余兄说过,神女宫只
有秦楚云和她云妹白素素两人,其余只是些小女孩,咱们人手已多出她们甚多。
其实也不用分配什么了,只要明晚二更,抵达神女宫之后,由兄弟和纪堂主从正
面进入,向兄率领的人由神女宫后进进入,温护法由左侧进入,丁少侠三位由右
侧进入,以收分散敌人注意,在行动上务必力求隐秘,然后以流星炮为号,一起
现身……」

  九爪苍虬余沧海道:「副总座怎么把兄弟遗漏了?」

  黑袍老者笑道:「兄弟怎么会把余兄遗漏了?兄弟是想请余兄担任咱们的总
接应,即使响起流星火炮,也不用现身,那里需要支援,就支援那里,不知余兄
意下如何?」

  余沧海听得极为高兴,呵呵笑道:「副总座这是将令,兄弟得令。」

  黑袍老者回头朝丁天仁道:「丁少侠大概对神女宫不大熟悉,明晚二更,自
会有人接应。」

  丁天仁欠身应「是」。

  黑袍老者目光环视,问道:「诸位老哥还有什么问题吗?」

  向问天道:「大概差不多了。」

  黑袍老者站起身道:「诸位请吧。」

  大家纷纷站起,黑袍老者当先走出,朝大家举手为礼,立即身化长虹,激射
而起,九爪苍虬余沧海,青竹神向问天也相继掠起,去势如箭,瞬息没人黑暗之
中。

  温九姑现在知道了丁天仁的身份,她一手拄杖,回身朝丁天仁含笑道:「丁
少侠三位,恕老婆子先走一步了。」

  丁天仁道:「温护法请。」

  红儿俏目投了丁天仁一眼,跟着她师傅身后而去。丁天仁,金兰,易云英三
人也相偕走出,只见本来站在庙前的红穗堂武士,这时也已全数撤走,只剩下了
一个空庙。

  金兰走了半里来路忽然低笑道:「大哥,温九姑门下的红儿,你看如何?」

  丁天仁脸上微微一热,故作不解,问道:「什么我看如何?」

  金兰道:「我是问大哥,你觉得她如何?」

  易云英只是抿嘴笑着,没有作声,丁天仁道:「我们和她又不很熟。」

  金兰笑道:「但我看她对大哥好像蛮有意思的。」

  丁天仁还没开口,只听身后有人尖声道:「对,对,那小妞确实蛮有意思,
其实小姑娘家对小伙子有意思的还多着呢!」

  丁天仁已听出是磨剑老人的声音,金兰乍听有人接口说活,一手按剑,倏地
回过身去,叱道:「什么人?」

  「小老儿,嘻嘻!」

  就在丁天仁身后不远,像大马猴似的站着一个人影,接着笑道:「你们走得
真快,小老儿想叫你们等一等都来不及,只好跟着你们身后来了。」

  他不是磨剑老人还有谁来?丁天仁道:「二弟,不得无礼。」一面连忙拱手
道:「不知老丈有何见教?」

  易云英喜道:「你老就是磨剑老人?」

  磨剑老人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来,咱们还是到小庙里面去坐。」

  丁天仁迟疑的道:「那里……」

  「都走了。」磨剑老人道:「时间不早,你们快些跟小老儿来。」

  他话声一落,就像大马猴似的一颠一颠朝小庙走去。你别看他只是一步一步
的走着,实则快得如同奔马,三人跟在他身后,只得加紧脚步,还是不行,只好
连纵带掠,才跟得上。

  回入庙中,磨剑老人已在殿前石阶上坐下,用手拍拍石阶说道:「小伙子,
你坐下来,时间不早,咱们长话短说。小老儿听假道士说过你的情形,要小老儿
把一点破烂功夫传给你。而且明晚就要应用,你愿不愿意学?」

  丁天仁刚在他身旁坐下,还没来得及答话,易云英已经抢着道:「老丈是要
把磨磨手掌就可以削断长剑的功夫传给大哥,大哥自然愿意了。」

  磨剑老人侧脸笑道:「你急什么,不过见者有份,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两个
的。」

  易云英喜道:「老丈也肯教我们吗?」

  磨剑老人笑道:「你们两个没练过先天气功,内力不足,虽然不能练掌剑功
夫,但小老儿拿出来的东西,也绝不会差到那里去。」

  易云英喜得跳了起来,说道:「谢谢老丈。」

  「咄!」磨剑老人道:「你们三个以后叫我老哥哥就好,老丈,老丈,小老
儿又没如花如玉的女儿好嫁给你们,这老丈人不做也罢。」

  这话听得金兰,易云英二人脸上不禁一热。磨剑老人又道:「小伙子,假道
士要你明晚不可用紫虹剑,所以今晚必须把小老儿的掌剑功夫学会,好了,咱们
这就开始,你听清楚了……」

  接着念道:「左掌为阳,右掌为阴,阴触阳发,闪电乃生,功运劳宫,以掌
代剑,以电击物,无物不克。」一面把如何运功,如何挥掌的诀要,仔细解说了
一遍。

  丁天仁一一牢记在心,磨剑老人间道:「小老儿讲完了,你记住了吗?」

  丁天仁道:「在下记住了。」

  「那就好。」磨剑老人道:「你有假道士输给你的二十年功力,内功已有五
六成了,也就是说功力够了,阴阳触发的电也够了,只要懂得诀要就可以使了,
当然练到手法纯熟,熟能生巧,也极为重要,不过以你目前的功力,虽是初学乍
练,要使出三分力道,一定可以办得到,明晚勉强也可用了。」

  说到这里,朝金兰,易云英两人说道:「现在该你们两个女娃儿了,让你们
大哥一个人去琢磨琢磨,你们坐过来。」

  他这话「你们两个女娃儿」,听到易云英耳里,大哥本来就知道自己是女的
倒也并没有什么,这位二哥嘛,相处时间长了,也早就看出一些端儿来了,只是
没有说穿而已!

  但是对金兰来说,她一直瞒着大哥,如今给磨剑老人一口叫出来,自然十分
尬尴羞红了脸,作声不得。

  两人依言傍着磨剑老人在石阶上坐下,磨剑老人道:「你们看清楚了。」

  他左手五指并拢,由下往上,由内往外,在胸前划了个圆圈,然后手捏剑诀
食中二指直竖,朝前直点出去,就收回手势。

  易云英问道:「老哥哥,就是这样吗?」

  磨剑老人笑道:「还不够吗?」

  易云英道:「这样简单?」

  磨剑老人耸耸肩道:「这还简单?」

  他一面用手比划,口中讲解如何圈手,如何发指,接着道:「小老儿教小伙
子的那一手,只要懂得诀窍,就可使用,但你们的这一手可不同,出招手势和运
劲发力,都要中规中矩,才能发挥威力,所以你们今晚必须练会才成,好了,现
在你们练给我看看。」

  金兰、易云英各自站起,依照他说的方法,圈手、点指做了一遍。磨剑老人
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你们只是依样葫芦,好像做得很像,但却不能里外
一致,这一招既要使内劲,又要使巧劲,要配合得恰到好处,纯出自然才好。」

  他一面说话,一面随时给两人纠正姿势,这一式看去最是简单不过的招式,
却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算稍梢中式。易云英问道:「老哥哥,这招怎么用法
呢?」

  磨剑老人笑道:「这招叫做混元一气指,不论对方用拳掌刀剑攻来,你都可
以使,小老儿要你们练在左手,就是可以配合右手剑招使出。嘻嘻,不是小老儿
夸口,只此一招,已可打遍天下,不遇到特级高手,已经没人接得下了,好了,
你们再练一回,小老儿可要走了,明晚神女宫再见。」

  说完,弯着腰朝庙外走去。金兰、易云英现在对这招混元一气指渐渐感觉到
它的妙用,圈手之间,就有一股内力应手飞旋,等到骄指点出,也依稀似有一缕
指风透指而出,信心大增,自然更加勤练不缀。

  丁天仁这一阵工夫,对剑掌的精要也揣摩纯熟,融会贯通,站起身来,眼看
金、易二人还在小天井中勤练不休,不觉笑道:「两位贤妹现在已经三更多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

  两人同时收手,金兰胀红了脸走到丁天仁面前,抱拳作揖,嗫嚅的道:「大
哥,小妹一直瞒着你,小妹本名兰儿,因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从小就穿着男
装,和大哥结为兄弟,一直没有和大哥说明白,大哥不会怪我吧?」

  丁天仁含笑道:「行走江湖,穿男装要方便得多,愚兄怎么会怪你呢?三弟
原是我师叔的义女,叫做易云英,就是为了要在江湖上行走,才改穿了男装,改
名丁天义的,今后我门仍以兄弟相称好了。」

  「谢谢大哥。」金兰回过头去朝易云英道:「三弟,原来你也是女的,你怎
不早说呢?」

  易云英轻笑道:「你没有说,我怎么和你说呢?」

  金兰拉着她手道:「现在好了,我总算有伴了。」

  丁天仁道:「我们该回去了。」

  三人赶回菱州客店,各自回房就寝。丁天仁刚进屋不久,易云英就跟着进来
了,而且把门给关上了,丁天仁奇怪地道:「云妹,你干什么?」

  木门关上,易云英似乎十分尴尬,羞红着脸,不安地搓握着手,支支吾吾,
道:「这个……嗯……」却见易云英脸蛋越来越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丁天仁见易云英一副欲言又止的害羞模样,更加奇怪,轻轻将易云英拉了过
来。

  易云英不安地拉着衣袖,半晌才道:「大哥,你比较喜欢谁?」

  丁天仁道:「什么?」

  易云英红着脸,低声道:「就是……兰姐姐,还有我啊。」

  丁天仁伸手搂住易云英纤腰,微笑道:「当然是你啦。」

  易云英双眼陡然明亮起来,道:「真的吗?」

  丁天仁笑道:「谁来问我,我便说是谁。」

  易云英楞了楞,小嘴一噘,嗔道:「大哥,我跟你说真的啦。」

  丁天仁微微一笑,道:「那我可答不出来了。」

  易云英脸上微微发热,低声道:「大哥,我看得出来,兰姐姐很喜欢你,得
找个机会把话挑明……」

  丁天仁一怔,道:「云妹,你真好。」

  易云英羞得低下头去,不敢看着丁天仁,低声道:「大哥,我们好久没有在
一起啦……」

  丁天仁手掌上移,轻轻抚摸着易云英粉颈,道:「是啊,我很想啊……」

  易云英身子一颤,低声道:「我……我也很想啊……」

  丁天仁微笑道:「云妹这么喜欢这回事啊?」

  易云英一阵娇羞,急忙道:「不……大哥,你别弄错喔,我只是……只是很
久没跟大哥在一起了……」

  丁天仁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拉着易云英,一起在床边坐下,道:「云妹,
帮我一下好吗?」

  易云英嗯了一声,面带羞涩,缓缓解开丁天仁衣带。

  丁天仁执起易云英右手,往她腰带上轻轻一按。易云英脸现红潮,轻轻松了
腰带,衣襟放开,似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出来。丁天仁推开被子,躺到床上,
低声道:「云妹,躺下来。」

  易云英顺从地躺在丁天仁身边,侧过身子,一对清澈的眼睛害羞地望着丁天
仁,轻声道:「大哥。」

  丁天仁侧转身体,摸了摸易云英柔顺的秀发,指尖落在两片樱唇上,温柔地
来回拨弄。易云英嘤咛一声,不自觉闭上双眼,迟疑片刻,在指尖上吻了吻。

  丁天仁轻缓地挑逗那小小的唇,易云英娇躯微微颤抖,生涩地吮吻着,发出
了「嗯嗯」的声息。

  看着易云英认真的回应,丁天仁也不能只单纯引逗,撤开手指,吻了上去,
品味香唇柔舌。一吻之下,易云英已是心弦大乱,忘我地回吻。两人交相缠吻之
际,更动手除下对方衣衫。

  初时动作尚是斯文温和,但随着深吻转为激烈的热吻,丁天仁和易云英已渐
渐沉醉于浓郁的情爱之中,手下也是一发不可收拾,胡乱拉扯。

  吻到尽头,两人喘息着分开,丁天仁固然衣物凌乱,易云英更是曲线毕露,
上衫已被除去,一件鲜艳的红色小兜半掩酥胸,更衬托得她肌肤晶莹如玉,双腿
之间稀疏的小草地满溢露水,诚实地显示出她是如何动情了。

  那边金兰睡不着,想来找易云英聊聊,却发现易云英不在屋内,心中忖道:
云妹一定是去找大哥了。心念方动,人已到了丁天仁的房里,正要敲门,一声声
娇柔的女音传进耳中。金兰心中怦地一跳,好奇心起,偷偷往门缝间一望。

  这一偷瞧,只把金兰羞得不知所措。只见房中红烛高烧,床上罗幕半掩,隐
隐见到丁天仁和易云英全身赤裸,搂在一起,行那鱼水之欢。自有金兰同行,丁
天仁和易云英不好有过份亲热的举动,都积压得甚久了。今日易云英动了情,哪
里还能克制?两人自在房中亲热,哪知金兰正在门外?

  自从那次以来,两人直至今日方有温存机会,丁天仁拥抱佳人,极尽怜惜地
爱抚易云英肌肤,低声道:「云妹,云妹……」双手滑过她手臂、双肩、背脊,
取下了那件小兜,停在那可爱的胸脯上。

  易云英双目紧闭,兴奋地喘着气,任由丁天仁揉动她的乳房,手掌更按在丁
天仁手背上,失神地叫道:「啊……大哥……」随着两粒樱桃般的淡红色慢慢挺
立,易云英感受到的刺激也一波比一波高,房中充满了不胜娇羞的鸣泣声。

  看着易云英渐趋迷乱,丁天仁忍不住下身硬直,顶端不停地磨蹭着易云英私
处,双手游移至易云英腰际,身位稍转自己仰躺在下,让易云英伏在自己身上。

  易云英微微一怔,却见丁天仁眼中颇有捉挟之意,随即明白,不禁面红耳赤
的,摆动腰身,将私处往那火热的宝贝迎去,轻咬下唇,扭腰摆臀,宝贝慢慢插
了进去。

  丁天仁手掌在她腰身和屁股之间来回抚摸,赞叹道:「云妹,你……你做得
很好嘛。」

  易云英羞得无以复加,低声道:「丢脸死了……大哥最讨厌了啦。」

  口中虽然这么说,柔嫩的洞口却焦急地加速包裹着仰天直立的宝贝,给予它
温润的感受,令丁天仁越来越是亢奋。易云英拼命压抑羞意,将宝贝纳入身体深
处,这一番主动前戏,已弄得她香汗如雨,呻吟断断续续,情欲波动,漂亮的瞳
孔中散发出渴望激情的要求。丁天仁手指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捏,示意继续。

  易云英难为情地凝视丁天仁,低声道:「真的……要我来动吗?」

  丁天仁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笑道:「我想看看云妹到底多厉害呢。」

  易云英满脸通红,双手按在床上,藉以撑起上身,柳腰轻摆,开始慢慢动了
起来。在易云英的主导下,丁天仁轻松地享受易云英温暖舒畅的身体,一边鼓励
道:「对了,就像这样……云妹……真的很棒喔。」

  易云英羞怯地摇着头,发丝飞散,急叫道:「好……大哥……大哥,我……
我……啊啊……」

  丁天仁轻声道:「别这么说,云妹,你现在这模样真的很好看呢。」

  易云英又是一阵害羞,下身快感渐生,纤腰不知不觉中加快了扭动,情绪也
更加高亢,一滴滴汗珠自双颊落在丁天仁胸前,下体交合处滋滋声不断传出,床
单上水痕渐渐扩大。

  「唔唔……啊……嗯……」

  逐渐被快感浪潮淹没的易云英,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双乳急速波动,虽然不
甚丰盈,但精致超凡的外型加上无比的柔嫩,看起来另有一种诱人韵味,纯洁无
瑕的脸蛋布满了羞赧忘我的表情,更令丁天仁魂为之销,不再出言引导易云英,
双手突然在她腰边施力,娇躯摇晃得越发浪荡,宝贝进出得更是深入,几乎令易
云英灵魂尽酥,香颈一仰,哀声叫道:「啊、啊呀。」一连串婉转娇啼随之不绝
于耳。

  忽然之间,易云英双手支持不住,整个趴倒在丁天仁身上,一对粉唇迷糊地
乱吻丁天仁肩颈之间,犹自呻吟道:「唔……唔唔……大哥……大哥……」

  丁天仁双手动着易云英腰间,剧烈的快感急速攀升,娇嫩洞穴中一片滚烫,
已经到了极限。易云英狂乱地扭曲身体,声音又像哭泣,又像欢叫,大声娇吟:
「啊、啊啊……快……来……」

  但见她勉力撑起身体,眼睫颤动,私处已如洪水泛滥似地,爱液从宝贝进出
之处大片飞溅。丁天仁陡然紧紧抓住易云英香臀,叫道:「云妹……云妹。」

  「嗯……啊……啊啊啊。」

  一股灼热无比的力道赫然冲击易云英,迫使她发出了极乐的吟叫,在一瞬间
易云英的意识成了一片空白,旋即被丁天仁的炽热爱意所灌注,一阵剧烈的颤抖
之后,颓然倒下,再次娇弱无力地倒在丁天仁怀里,回荡着幸福的呜咽。白色的
浊液爆发逆流,自花瓣内汨汨而出。

  易云英微弱地喘着气,柔弱地伏在丁天仁身上。丁天仁轻轻将她抱住,感受
到的只有易云英嫩乳上柔腻的触感。

  过了好一阵,易云英慢慢仰起头,低声呢喃:「大哥……我……」脸上突然
一阵羞红,道:「刚才……真的好舒服喔……」

  门外金兰瞧见这一幕,心如火焚,不自觉往股间一摸,但觉手掌一贴裤布,
立觉下身凉凉地,显然泛滥成灾已久了。

  她心如鹿撞,双颊火热,心中思绪大乱,双腿发软,倒在了地上,将门撞得
「砰」的一声响,当下大吃一惊,想要爬起来却怎能够。

  正在慌张之间,突然伸出一双手将自己抱进了屋。金兰回头一看,正是丁天
仁。丁天仁咧嘴一笑,将金兰搂在怀中,低头深深一吻。

  金兰吓了一跳,双手挣扎着要脱离丁天仁怀抱。可是丁天仁双手坚硬犹如铁
箍,金兰紧闭的双唇挡不住丁天仁一波波的攻势,身子一软,任凭丁天仁予取予
求,刹时间一颗心空空荡荡如上云端。

  丁天仁将她横抱在胸前,金兰害羞的双眼紧闭,心头小鹿乱撞,娇喘微微。
床上易云英披着被褥,遮住赤裸的身子,笑嘻嘻道:「兰姊姊看戏看够了吧,这
下子便宜丁大哥了。」

  丁天仁贼忒嘻嘻道:「妹妹身子柔若无骨,抱起来真舒服。」

  金兰大羞,嗔道:「你们想做什么?」

  丁天仁一脸严肃,郑重的道:「当然是做人啦。」说完笑着反手将门带上。
房间外北风冷冽,房间内却是春意融融。

  丁天仁感受着金兰嘴里吐出的热气,他侧过脸去,轻轻地触着金兰的耳朵、
脸颊、眼睛和嘴唇。金兰的脸是那么白丽、洁净,嘴唇红润饱满,长长的睫毛乌
黑闪亮。

  丁天仁感觉到一缕清淡温馨的暖气在金兰的唇间游动。天仁搂抱她的双臂一
紧,嘴唇毫不犹豫地压在金兰的嘴上。金兰湿漉漉的润滑细长的舌头,似乎带着
一层淡淡的甜味儿,金兰的舌端也很有技巧的捉住丁天仁的舌,并且没有要放开
意思。

  丁天仁将金兰抱起放在床上,易云英早已让过一旁,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俩人
在床上翻滚、吻着。

  他们的嘴唇就像黏住似的黏在一起,俩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当丁天仁的嘴
离开金兰的嘴唇时,金兰的舌头不由自主的伸出来追逐丁天仁的嘴。

  丁天仁马上开口吸吮着金兰伸出来的舌头,最后也跟着伸出舌头和金兰的舌
头在她的口中纠缠着,不分不离。他们的口水和气息更是在嘴里融为一体,丁天
仁两手紧紧地抱住金兰,俯身在上面。

  丁天仁趴在金兰身上,心中一阵阵冲动,盯着金兰的大眼睛,对着金兰的嘴
说:「兰妹妹,我爱你。」

  金兰睁开雾朦朦的眼睛望着丁天仁,像呵一口气似地轻轻地问道:「大哥,
你不骗我的吧?」

  丁天仁答:「我怎么会骗你,兰妹妹?」

  接着又说:「兰妹妹,今晚给我吧。」

  金兰没有再说什么,将脸藏在丁天仁的怀里点点头。丁天仁一边亲吻金兰的
头颈,一边哆哆嗦嗦地脱金兰的衣服和裙子。

  金兰一动不动地任丁天仁笨拙地脱下她的衣服,金兰穿的是很平常的红色肚
兜,还有一条宽松的、薄薄的棉质亵裤,亵裤长及膝盖的上方。在丁天仁帮她脱
去衣服时,亵裤向上紧紧地勒在金兰的身上,大腿的腹股沟和阴阜的部位形成一
个Y字型。丁天仁知道,那下面就是自己未曾爱抚的肉缝。

  丁天仁脱掉金兰身上的衣服后,在他眼前的金兰只穿着肚兜及亵裤的雪白肉
体,丰满雪白的胸部,因红色肚兜的支撑而托出美丽雪白的乳沟。饱满诱人的乳
房高挺着,顶着一粒樱桃熟透般的乳头。平坦的小腹显得相当的光滑,浑圆的臀
部包在薄薄的亵裤里。白色的亵裤下包着隐隐若现的黑色神秘地带,雪白修长的
大腿光滑白嫩。

  丁天仁望着金兰雪白如凝般的肌肤,微透着红晕。丰腴白嫩的胴体有着美妙
的曲线。让他感觉到金兰的肉体就像雕像般的匀称,一点暇疵也没有。金兰那少
女的胸脯,在薄薄的衣衫下隐约而又醒目地耸起,丁天仁的一只手,有些哆嗦地
挪动过来,碰到了它。他忍不住的吞咽下口水,伸手在金兰丰满浑圆的乳房,温
柔的抚摸起来。

  当丁天仁的手碰触到她的乳房时,金兰身体轻轻的发出颤抖,她闭上眼睛承
受这难得的温柔。火热的手传来了温柔的感觉,这感觉从她的乳房慢慢的向全身
扩散开来,让她的全身都产生淡淡的甜美感,而下体更传来阵阵涌出的快感及肉
欲。

  丁天仁一面将手伸入肚兜下,用手指夹住金兰的乳头,揉搓着金兰柔软弹性
的乳房;另一手则伸到金兰的背后,将她的肚兜绳结解开。她的绷紧的胸脯宛然
一汪春水似地淌开,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对乳房。

  那一瞬间,丁天仁的心脏怦然颤抖。在那样的震颤中,他恍惚看到了金兰的
两颗乳芯泛起酡红的、晶莹的光泽,小巧精致、含苞欲放,又像是活灵活现的小
精灵似的。翘圆且富有弹性的乳房,像脱开束缚般的迫不及待弹跳出来,不停颤
动而高挺着。粉红小巧的乳头,因丁天仁的一阵抚摸,已经因刺激而站立挺起。
美丽而微红的乳晕,衬托着乳头,令丁天仁垂涎想咬上一口。

  「嗯……嗯……喔……」丁天仁真的如愿以偿地低下头去吸吮金兰如樱桃般
的乳头,另一边则用手指夹住因刺激而突出的另一只乳头,整个手掌压在半球型
丰满的乳房上旋转抚摸着。他只感觉到满口是水,清香袅绕,彷佛金兰微胀、饱
满、鲜艳欲滴的乳头在唇间微颤,分泌出了那些甜汁。

  「大哥……」金兰喃喃地说,伸出了手,丁天仁紧紧握住。

  丁天仁吸吮坚硬的果仁,味道是微微的甘甜,舌尖转动时,金兰的身体缩了
缩。

  「啊……嗯……喔……」金兰受到这种刺激,金兰觉得大脑麻痹,同时全身
火热有如在梦中,觉得快要晕过去了。

  丁天仁的吸吮和爱抚使得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上下扭动起来,阴道里的嫩肉
和子宫也开始流出湿润的淫水。丁天仁的嘴用力的吸着、含着,更用舌头在乳头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断的打转。在另一边的乳房上则大力按下去,在白嫩坚挺
肉乳上不断的揉弄。手指更在她的乳头,揉揉捏捏。

  金兰像是怕他跑掉似的紧抱着丁天仁的头,她将丁天仁的头往自己的乳房上
紧压着,这让丁天仁心中的欲火更加上涨。

  嘴里含着乳头吸吮得更起劲,按住乳房的手揉捏得更用力。这一按一吸的挑
逗,使得金兰觉得浑身酸痒难耐。胸前那对乳房,似麻非麻,似痒非痒,一阵全
身酸痒深入骨子里的酥麻。她享受着这从来没有过的滋味,陶醉的咬紧牙根,鼻
息急喘,让丁天仁玩弄自己美丽的胴体。

  「喔……好哥哥……喔……」

  一会后丁天仁的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穿过光滑的小腹,向下伸到金兰的亵
裤,拉开亵裤的裤带,顺着裤腰就要插进去。金兰一只手拉住他,她仰面而卧,
披散的长发在枕边云堆雾聚,酥胸玉臂,浑身雪白,水灵灵的眼睛扑朔迷离地望
着丁天仁,说:「大哥,你轻一点,我怕疼。」

  丁天仁的喉咙哽住了,还没有说话,金兰的手把他勾下去,从背后伸到了他
的衣服里,在他背上摩挲着。丁天仁没有多想,手掌向下一伸,整个地按在高凸
的、毛茸茸的阴户上,来回地搓着。啊,这就是兰妹妹的阴缝!想了那么长的时
间,终于摸到了。

  丁天仁左手用力抱紧金兰,用右手的手指头拨开阴毛,阴户上轻抚着。然后
伸进金兰那两片肥嫩饱满的阴唇,摩擦着揉弄着由于兴奋而变得胖嘟嘟的阴核。
金兰的阴唇早已硬涨着,深深的肉缝也已淫水泛滥,摸在丁天仁的手上是如此的
温温烫烫,湿湿黏黏的。

  「啊……」金兰用很大的声音叫出来,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同时也脸红了。
这不是因为肉缝被摸到之故,而是产生强烈性感的欢悦声。她只觉得膣内深处的
子宫像溶化一样,淫水不断的流出来,而且也感到丁天仁的手指已侵入到自己淫
穴里活动。

  「啊……不要……大哥……」金兰大叫,用手臂紧抱着丁天仁。丁天仁用一
手抱紧她,另一手抚着她的脸颊问:「痛吗?你讨厌吗?」

  「啊……不是的……」金兰的秘处已充份湿润,丁天仁手指润滑地动着,抚
弄充血的花芯,金兰将丁天仁抱得更紧,发出微弱的声音。

  「啊……喔……丁大哥……啊……啊……大哥……」金兰梦呓般的叫着丁天
仁,丁天仁回应似的搂紧她,加快了手指的动作。

  「啊……不要……大哥……那儿……不要……啊唔……」她的指尖嵌入了丁
天仁的肩头,边喘息边摇头说道:「不要……啊……啊……」

  丁天仁左手搂住金兰,并将她白藕似的丰嫩的两臂伸上去,盘在头顶,腋下
柔软乌黑的体毛似有微香。右手在她滑嫩的阴户中抠抠挖挖,旋转不停,逗得金
兰阴道壁的嫩肉收缩、痉挛的反应着。接着他爬到金兰的两腿之间,看到金兰所
穿的那件亵裤中间,已经可以看到淫水渗出的印子。

  他立刻拉下金兰的亵裤,原来,金兰的亵裤下面还有一条白色的棉质汗巾!
她的小腹下还有一根细绳,汗巾的两端顺着阴缝和臀沟,一头系在她肚脐下,另
一端系在后腰。也许这是女孩家怕肉户的水渍弄湿亵裤用的吧?可是经过扭动以
后,本就不宽的汗巾已经收紧,陷入她的肉缝之中。更要命的是金兰的阴毛从汗
巾两侧露了出来,可爱地躺在阴户上。

  丁天仁的心激动得好像快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了。他尽量忍住心中的欲火,
拉开那系着的活扣。他想慢慢地品尝散发着女性喷香热气的肉体。随着白色的汗
巾和金兰小腹下的细绳被取下,她的肉缝整个地显露出来。

  丁天仁看着她两腿之间挟着黑黑的一丛阴毛,整齐的把重要部位遮盖着。她
的阴毛不算太浓,但却长的相当整齐,就像整理过一样的躺在阴户上。她的阴唇
呈现诱人的粉红色,紧紧地闭合著,淫水正潺潺的流出,看起来相当的性感。当
拨开阴毛时,可以清楚地发现阴唇的上部,有小小的肉芽探出头来。

  丁天仁接着用手轻轻分开肉唇,里面就是金兰的阴道口了。整个阴部都呈现
粉红的色调,随着金兰害羞地扭动身躯,肉缝里面的肌肉更是不停地蠕动,刺激
得丁天仁一直克制着的神经完全崩溃。

  金兰早已羞的用散落在床上的衣服遮住脸。她头发散乱,脸颊滚烫,白嫩的
娇躯已经一丝不挂了。在丁天仁指头微妙的触摸下,她越来越兴奋。她口里叫着
虽然还是讨饶的话,而腰部和臀部却拼命地抬高,将下身挺向丁天仁的手边。她
的内心渴望着丁天仁的指头更深入些,更刺激些。

  浑然忘我的美妙感受、激情而快感的波涛让她浑身颤抖。丁天仁的指尖给了
她阵阵的快感,迅速地将她的理性淹没了,子宫已经如山洪爆发似的,流出更多
的淫水。

  此时的她,只是一昧地追求在这快感的波涛中,她陶醉在亢奋的激情中。无
论丁天仁做出任何动作、花样,她都毫不犹豫的一一接受。随着这美妙兴奋的浪
潮,她几乎快要发狂了。

  「喔……我受不了了……喔……喔……」

  丁天仁的指头不停的在阴道、阴核打转,而阴道、阴核是女人全身最敏感的
地带,这使金兰的全身如触电似的酥麻酸痒,她闭上眼睛享受那种美妙的滋味。

  金兰的样子使丁天仁的欲火更加高涨,他那一根大宝贝,此时就像怒马似的
高高的翘着,至少有七寸左右长。宝贝翘起来碰到自己的腹部,赤红的龟头好似
小孩的拳头般大,而青筋暴露,金兰害羞地转过了脸。可是,金兰粉脸上所透出
来的又陶醉又羞涩的表情,看得丁天仁奋胀难忍;再听她的娇呼声,真是让他难
忍受。

  他发狂的压上金兰那丰满胴体,手持大宝贝先在阴唇外面擦弄一阵,嘴唇也
吻紧她那鲜红的小嘴。金兰双手搂抱着丁天仁那宽厚的熊背,再用那对满是汗水
和丁天仁口水的尖挺奶子,紧紧贴着丁天仁的胸膛磨擦,一双粉腿向两边高高举
起,完全一副准备丁天仁攻击的架式。媚眼半开半闭,香舌伸入丁天仁的口中,
互相吸吻舔吮。

  丁天仁的大龟头在金兰阴唇边拨弄了一阵后,已感到她淫水愈流愈多,自己
的大龟头已整个润湿了。他用手握住宝贝,顶在阴唇上。

  「可以了吗?」

  「……」金兰急促地喘息,抬眼望丁天仁,点了头。

  「把腿张开一点。」

  「嗯……」金兰全身微微颤动。

  丁天仁立起她的双膝,手握住自己的宝贝,抵在入口处。

  「啊……大哥。」金兰一把紧抓住丁天仁。

  他停下动作:「不要吗?」

  「不。」微微犹豫一下,金兰摇头:「不,我要……」

  丁天仁点头,默默地将前端向下沉,臀部用力一挺。只听「滋」的一声,巨
大的龟头推开柔软的阴唇进入里面。

  「啊……」

  「不要紧,兰妹妹,不要紧。」

  丁天仁抱紧非常害怕的金兰,在她耳边说着。

  「放松、轻松一点。」

  爱液有点冷冷的,但金兰体内却燃烧般发热,处女膜阻挡着前端,但抵抗不
那么强了,丁天仁想,慢慢地或许就不会让她太痛,于是他采用进二退一的方法
一点一点地插入。

  「啊……痛……啊……大哥……」最粗的部分进入时,金兰痛苦地小声呻吟
着,丁天仁的宝贝已经完全进入了金兰体内。

  「已经进去了!痛吗?」

  「有……一点……可是……没关系……」金兰露出了又哭又笑的复杂表情,
丁天仁开始动腰。

  「啊……」

  「难受吗?」

  「不……要……紧……」

  即使不是剧痛,还是痛的吧?一定有异物感,金兰却说没关系,丁天仁安慰
地吻着她的唇。

  「太难受的话就等会儿。」

  「嗯……不会的……」

  「什么?」

  「大哥……我……好幸福……」

  大龟头及宝贝已深深地、结实地插进去了。丁天仁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彷佛滑
进了一片温温的、软软的水潭,金兰身体绷得紧紧的。

  丁天仁看金兰痛的流出泪来,他心疼的用舌头舔拭泪水。不敢冒然顶插,改
用旋转的方式,慢慢的扭动着屁股。金兰感觉疼痛已慢慢消却了,随之而来的是
一阵说不出的酥麻酸痒,布满全身每个细胞。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快感,
她开始扭动臀部,让宝贝能消除淫穴里的酥痒。

  她那陶醉的表情刺激得丁天仁爆发了原始野性,欲火更盛,宝贝暴胀,再也
无法顾及温柔体贴、怜香惜玉,紧压在她那丰满的胴体上,他的腰开始慢慢用力
挺动著。

  「哦……」疼痛使金兰哼一声咬紧了牙关,她感觉自己简直就像被巨大木塞
强迫打入双腿之间。

  丁天仁的宝贝在她缩紧的肉洞里来回冲刺,大腿之间充满压迫感,那种感觉
直逼喉头,让她开始不规则的呼吸着。巨大的宝贝碰到子宫上,强烈的刺激自下
腹部一波波涌来。

  金兰吃惊的发现,从子宫里涌出来的快感,竟使自己产生莫名的性欲,自己
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强烈的快感。她本能的感到恐惧,但是丁天仁的宝贝不断的
抽插着,已使金兰脑海逐渐经麻痹。一片空白的思维里,只能本能的接纳宝贝,
随着抽插速度的加快,金兰下体的快感也跟着迅速膨胀。

  丁天仁每一次的插入都使金兰前后左右扭动雪白的屁股,而丰满雪白的双乳
也随着抽插的动作不停的上下波动着,金兰淫荡的反应更激发丁天仁的性欲。他
将金兰的双脚高举过头,做更深入的插入。宝贝再次开始猛烈抽插。尖端不停地
碰到子宫壁上,使金兰觉得几乎要达到内脏,但也带着莫大的充实感。

  金兰的眼睛里不断有淫欲的火花冒出,全身都有触电的感觉。丁天仁更不停
地揉搓着金兰早已变硬的乳头和富有弹性的一对精巧的小乳。金兰几乎要失去知
觉,张开嘴,下颌微微颤抖,不停的发出淫荡的呻吟声。

  「嗯……嗯……哦……哦……哦……啊……啊……哇……啊……啊……」

  「哎呀……大哥……我可爱的哥哥……干的我……舒服极了……哎呀……插
死妹妹了……」

  「哥哥……嗯……喔……唔……我爱你……我要一辈子……让你插……永远
不和你分离……」

  「哎呀……嗯……喔……你……插的……舒服……极了……啊……」

  「天啊……太美了……我……痛快极了……」

  「用力……用力……哦……哦……好爽啊……好哥哥……妹妹被你干的爽死
了……」

  「啊……用力干……把妹妹……的肉穴……插烂……」

  「啊……美……太美了……我快活死了……哥哥你太伟大了……」

  「哥哥……你给我……太美了……插吧……我太快活了……真的……太美了
啊……」

  金兰全身僵直的挺了起来,那是高潮来临时的症兆,粉红的脸孔朝后仰起,
沾满汗水的乳房不停的抖动着。阵阵的快感使得她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似的,她软
绵绵的倒在床上,但身体似乎尚有着强烈的余韵,全身仍然微微颤抖着。当丁天
仁将宝贝抽出时,这样的空虚感使金兰不由己的发出哼声。

  丁天仁将金兰翻转身,让她四肢着地,将屁股向后撅起,刚交媾完的大阴唇
已经充血通红,和雪白的大腿形成强烈对比。围绕红肿阴唇的黑毛沾满了流出的
淫水,因姿势的改变淫水不断的涌出,流过会阴滴在床上。金兰尚在微微的喘气
时,丁天仁的宝贝又从后方插了进去,插入后不停改变着宝贝的角度而旋转着。

  「啊……好奇怪……大哥……」

  激情伴着情欲不断的自子宫传了上来,金兰全身几乎融化,吞下宝贝的下腹
部一波波涌出震撼的快感,而淫水也不停的溢出。

  「喔……好……快……再快……喔……」

  丁天仁手扶着金兰的臀部不停的抽插,另一手则用手指揉搓着阴核。金兰才
刚高潮过的阴部变得十分敏感,她这时脑海已经混乱空白,原有的少女的羞耻心
已经不见,突来的这些激烈的变化,使的金兰女人原始的肉欲爆发出来。她追求
着心爱的男人给予的刺激,屁股不停的扭动起来,嘴里也不断的发出甜蜜淫荡的
呻吟声。

  「啊……喔……喔……啊……好……」

  「啊……啊……啊……啊……对……对……就是这样……」

  「唔……唔……喔……喔……喔……喔……太棒了……」

  「喔……喔……喔……唔……我……我……好像……要死了……」

  「唔……唔……唔……唔……啊……啊……我……要……丢……了……」

  「对……对……继续……用力……我……我……要……不……行了……」

  「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丁天仁用猛烈的速度作上下抽动,使金兰火热的肉洞里被激烈的刺激着,又
开始美妙的蠕动。肉洞里的嫩肉开始缠绕宝贝,由于受到猛烈的冲击,金兰连续
几次达到绝顶高潮,高潮都让她快,陷入半昏迷状态。金兰再次达到高潮后,丁
天仁抱着金兰走到床下,用力抬起她的左腿。

  「啊……」金兰站立不稳,倒在床边,她双手在背后抓紧床沿。

  「兰妹妹,我来了……」他把金兰修长的双腿分开,在已达到数次绝顶高潮
的肉穴里,又来了一次猛烈冲击。

  丁天仁用力抽插着,金兰这时下体有着非常敏感的反应,她嘴里冒出甜美的
哼声,双乳随着她的动作摆动。这时候丁天仁双手抓住金兰的双臀,就这样把金
兰的身体抬起来,金兰感到自己像飘在空中,只好抱紧了他的脖子,并用双脚夹
住他的腰。丁天仁挺起肚子,在房间里慢慢走了几步。走两、三步就停下来,上
下跳动似的做抽插运动,然后又开始漫步。

  这时候,巨大的宝贝更深入,几乎要进入子宫口里,无比强烈的压迫感使金
兰半张开嘴,仰起头露出雪白的脖子。因为高潮的波浪连续不断,金兰的呼吸感
到很困难,雪白丰满的双乳随着抽插的动作不断的起伏颤动着。

  抱着金兰走一会儿后,丁天仁把金兰放在床上仰卧,开始做最后冲刺。他抓
住金兰的双脚,拉开一百八十度,宝贝连续抽插。从金兰的淫穴挤出淫水流到床
上,高潮后的金兰虽然全身已软棉棉,但好像还有力量回应丁天仁的攻击,挺高
胸部,扭动雪白的屁股。

  「唔……啊……喔……」金兰发出喘气的声音,配合丁天仁宝贝的抽插,旋
转妖美的屁股。肉穴里的黏膜包围着宝贝,用力向里吸引。

  「啊……我不行了……喔……喔……」

  丁天仁一手抱着金兰的香肩,一手揉着她的乳房,宝贝在那一张一合的小穴
里愈抽愈急,愈插愈猛。金兰也抬高自己的下体,丁天仁用足了气力,拼命的抽
动,大龟头像雨点般的打击在金兰的子宫上。

  「兰妹妹,我出来了。」丁天仁发出吼声,开始猛烈喷射。

  金兰的子宫口感受到丁天仁的精液喷射时,立刻跟着也达到高潮的顶点。她
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量都没了,有如临终前的恍惚。

  射精后的丁天仁爬在金兰的身上,紧紧抱住她。而金兰连动也无力动一下,
雪白的肉体瘫痪在床上。全身布满了汗水,只剩胸部因呼吸而上下起伏着。她感
觉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感不断的慢慢的融化着全身……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金兰紧拥着丁天仁,头放在仰卧的丁天仁左胸上,她的
下身则紧紧的和丁天仁的下身紧贴着。他们的大腿交缠在一起,丁天仁也紧紧的
抱着金兰那情热未褪的身体,他的右手则缓缓的轻抚金兰的背。金兰就像只温驯
的猫般的闭着眼睛,接受丁天仁的爱抚。

  而易云英则睡在丁天仁的另一边,紧紧地贴着丁天仁的后背,他们沉醉在刚
刚的性欢愉当中,慢慢的丁天仁的手迟缓下来,而金兰也在满足之后的充盈与安
适感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丁天仁醒了,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慵懒的睡在身边,丁天仁满
意地笑了。转过头去,却发现金兰一对晶莹剔透的秀目怔怔的瞧着他。

  丁天仁这才发觉金兰醒来,他微微笑道:「兰妹妹,睡的舒不舒服啊。」

  金兰玉颊浮起淡淡红晕,小嘴一扁道:「我们还没成亲,你怎么可以……」
提起这事儿,她不禁羞的将螓首埋在被子里。

  丁天仁摸了摸后颈,道:「现在武林局势扑朔迷离,办喜事恐怕得拖后了,
只好委屈了两位妹妹。等这些事情都完了之后,再热热闹闹办一场,你们觉得怎
样?」

  这时,易云英也醒了,笑着道:「只怕到时候不止我们两个。」

  金兰也笑着道:「是啊!那才热闹啊。」

  易云英笑道:「对,大哥赶紧加油啊。」

  丁天仁苦笑着道:「你们两个啊,是一唱一和,真拿你们没办法。」

  金兰笑着道:「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

  丁天仁笑嘻嘻地在二女脸上香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起床。金兰刚要下床,
突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腹部,丁天仁眼疾手快,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问道:
「还很痛么?」

  易云英接口道:「你啊,还说呢?你昨天晚上简直象恶狼一样,一点都不温
柔,不知道怜香惜玉?」

  金兰笑着道:「也要怪你,谁让你将他的兴致撩拨起来,最后还不是姐姐我
遭殃。」

  易云英脸一红,丁天仁笑着道:「都怪我啦,咱们上午休息一会儿,下午赶
路。」

  金兰、易云英二女现在自是毫无异议,一起唯丁天仁马首是瞻。三人用过午
餐之后,就结算店帐,离开客店,出了菱州,刚到白帝城。就见路边闪出一条人
影,那是一个身穿蓝布劲装的汉子,老远就躬着身道:「小的红檐堂下,奉命给
丁公子三位领路来的。」

  丁天仁点点头道:「好,你只管走在前面好了。」

  蓝布劲装汉子应了声「是」,返身在树下牵过马匹,翻身上马,一领缓绳,
当先驰了出去。丁天仁三人跟在他马后,一路追了下去。四匹马穿城而过,又奔
驰了半个时辰光景,蓝布劲装汉子忽然舍了临江大路,朝右首一处山勒间驰去。

  丁天仁三骑跟着他折入小径,但见两边山势逼仄,古木参天,虽在大白天,
也使人有阴森之感。不多一回,已经来至一座宅院前面。

  蓝布劲装汉子迅速下马,躬身道:「丁公子三位请下马了。」

  丁天仁跨下马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蓝布劲装汉子恭敬的答道:「这是属堂的一处庄院,因为地近巫山,平日只
是用王家偶作掩护,丁公子三位请到里面奉茶,牲口自会有人照料的。」接着连
连躬身抬手道:「丁公子三位请。」

  山间的庄院,当然不会很大,只有三间两进。蓝布劲装汉子领着丁天仁进入
大门,在左首厢房落坐,就躬躬身道:「三位公子请稍坐,小的告退。」

  一名庄丁给三人送上茗茶之后,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及门而止,一个身穿
蓝布夹袍的中年汉子头先人后钻了进来,朝丁天仁连连拱拱手道:「小的王长根
见过三位公子。」

  丁天仁点点头问道:「你在这里是什么职司?」

  王长根道:「小的是红穗堂派在这里的管事,方才温护法四位也刚到不久,
小的刚把他们送进去,没想到三位公子来了,小的没有在门口迎迓特来请罪。」

  丁天仁含笑道:「王管事毋须客气。」

  金兰问到:「温九姑她们也来了?住在哪里?」

  王长根道:「这是纪堂主昨晚着人来吩咐的,温护法是女的,安排在后进休
息,丁公子三位在这里休息。」

  敢情他平日很少遇上大人物,这回听纪堂主吩咐,今天来的人,都是上面派
来的,因此说话之时,就特别紧张,脸上也有了汗水,却不敢用手去揩。

  丁天仁道:「王管事一定很忙,不用招呼我们了。」

  「是,是。」王长根连应了两声是,又道:「这里离神女宫还有六十多里,
晚餐之后要等天色全黑了才能出发,三位公子的牲口,只好暂时留在这里了。」

  丁天仁点点头道:「好。」

  王长根才躬着身退出。

  易云英悄声道:「大哥,今晚我们怎么办呢?」

  丁天仁道:「石道长,磨剑老人都己去了,他们自然会有安排的,这里耳目
众多,你们说话务必小心。」

  易云英轻哦一声道:「大哥,我和二哥都不会传音入密,你教我们咯!」

  丁天仁道:「传音入密,学并不难,只是它必须以内功作基础,内功越高,
可以传得越远,内功较差,只能对面才听得到。」

  易云英笑道:「我们只要对面听得到就好了。」

  丁天仁就把如何练音成丝,如何传到对方耳中的决要,和两人仔细的讲解了
一遍。金兰、易云英二位姑娘都是冰雪聪明的人,自然一听就能领悟,用心的练
习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就已学会了十之六七,可以在对面互相说话了,只是限
于内力,无法把话声送到十步之外,但就是如此,已使得她们喜形于色,甚是高
兴。

  一直练到傍晚时分,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只见管事王长根一脸恭敬
的走了进来,躬着身道:「丁公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三位请入席了。」

  他领着三人进入中间大厅,厅上早已点起了灯,也摆好一桌筵席。左首一徘
椅几,已经坐着九寡十八迷温九姑,和两个青年,这两人丁天仁自然认识,穿紫
红长衫是金少泉,穿白长衫的是白少云,红儿自然只有站的份儿,垂手伺立在温
九姑身后。

  她看到王长根领着丁天仁三人走入大厅,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
朝丁天仁投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对他有如此关切?小姑娘春花般脸上
不禁热烘烘的有些发烧。

  现在温九姑已经知道了丁天仁的身份,可不敢再托大了,一眼看到丁天仁走
入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腮鼓动,呷呷尖笑道:「丁少侠来了,快快请坐,
老身给你们介绍……」

  她朝跟着她站起来的金少泉,白少云两人说道:「这位是丁天仁丁少侠,这
位是丁少侠的义弟金兰金少侠,这位是丁少侠的胞弟丁天义丁二少侠。」

  一面又朝丁天仁道:「这位是自流井金家庄少庄主金少泉,这位是剑门山少
庄主白少云,跟老婆子一起来的。」

  金少泉,白少云中了她的迷信丹,本来出身武林世家傲气天生,如今却是十
分谦恭,听了温九姑的话,朝三人拱手为礼,连说「久仰」。

  丁天仁、金兰、易云英三人也连忙拱手答礼,各自落坐。

  温九姑尖着嗓子,叫道:「红儿,还不过去见过丁少侠?」

  红儿红着脸,躬躬身低低的叫了声:「丁少侠。」

  丁天仁因自己扮的是王绍三,不好说曾和红儿见过,慌忙起身道:「红儿姑
娘不可客气。」

  温九姑已经呷呷尖笑道:「她是小徒,丁少侠不用和她客气,以后还要丁少
侠多多指教呢!」

  她竭力的跟丁天仁拉着近乎,红儿心里可越听越觉得奇怪,师傅何以对他会
有如此迹近奉承的「客气」?

  王长根一直站在下首直到此时,才躬身道:「筵席已经摆好,丁公子可以入
席了。」

  温九姑双腮鼓动,呷呷尖笑道:「丁少侠请上坐。」

  丁天仁忙道:「在下不敢当,温护法年长名重,职位崇高,自然该由温护法
上坐才是。」

  这话听得温九姑大是高兴,呷呷尖笑道:「丁少侠少年隽才,人品武功,不
愧是盟主门下高弟,最难得的还是谦让美德,老婆子那就不客气了。」

  她走上去坐了首席,一面拍拍她左首一把椅子,尖笑道:「来,丁少侠,你
也坐下,不用和他们客气。」

  丁天仁落坐之后,心中暗道:「她称自己是盟主门下高弟,盟主,该是武林
联盟的盟主了。难怪她对自己前倨后恭,一直在和自己拉着近乎了。」

  他坐下之后,金兰,易云英就在他下首相继落坐。温丸姑也招呼金少泉、白
少云两人坐到她右首,红儿则是坐了末座。

  桌上早已放满了菜看,还有一锡壶酒,放在最下首,红儿取起锡壶,声上去
给师傅面前斟满了酒,顺着次序第二个自然是丁天仁了。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姑娘,在下如何敢当?」

  温九姑没待红儿开口,就尖笑道:「敢当,有什么不敢当的?丁少侠只管坐
着,不用站起来,和小徒客气什么?」

  红儿站在丁天仁身边,早已双颊飞红,垂首不语,等她师傅说完,才手捧锡
壶,给金兰、易云英两人面前斟酒。

  金兰站起身悄声道:「谢谢红儿姑娘,你真美。」

  易云英接口道:「和我们大哥真是天生一对。」

  红儿听得心头大羞,但也有一丝甜甜的感觉,迅速走开,又给金少泉、白少
云二人斟满了酒,才回到自己座位落坐。

  温九姑站起身,手举酒杯,说道:「今晚咱们还有事去,酒不宜喝得大多,
老婆子这一杯,敬丁少侠,也敬大家的。」

  说完,一口喝干。丁天仁和大家一起干了一杯,红儿慌忙给大家斟满了酒。

  接着丁天仁站起身,举杯道:「在下这一杯敬温护法,也敬大家。」一口干
了。

  温九姑一脸高兴的和大家干了一杯,就目视红儿,尖声道:「红儿,丁少侠
是年轻一代中不可多得的隽才,少年老成,前途似锦,今后,还要丁少侠多加指
教,你该敬他一杯才是。」

  她把所有的好话都搬了出来,敬酒的主要目的,还是有意给两人拉拢也。红
儿心里一百个愿意,但却有一份少女的矜持与娇羞,但师命难违,胀红了脸,站
起身来,举杯道:「我……我敬丁少侠……今后还要请丁少侠多多指教……」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说道:「在下敬姑娘。」

  两人对饮了一杯,才各自坐下。温九姑看得好不高兴,尖笑道:「丁少侠不
用和她客气,今后就叫她红儿好了。」

  她有意要红儿结交丁天仁,自然要竭力给两人拉拢了。

  金兰朝红儿举杯道:「红儿姑娘,在下敬你。」

  红儿喝了两杯酒,早已红透双颊,秋波如水,闻言作难道:「谢谢金少侠,
我不会喝酒,再喝就会醉了……」

  金兰含笑道:「姑娘方才和我大哥喝了一杯,在下敬你就不肯喝了,岂非厚
此薄彼……」

  红儿胀红了脸,娇急的道:「我……真的不会喝酒……」

  丁天仁道:「二弟,咱门饭后还有事去,红儿姑娘不会喝酒,就不可勉强她
了。」

  金兰嗤的笑道:「我是逗逗她的,早就料到大哥一定会帮她说话的,那好,
这杯酒就由大哥代她干了吧。」

  说完一口把酒喝干了,丁天仁被她说得玉脸通红,只好笑道:「贤弟要愚兄
喝,愚兄只好喝了。」果然一口把酒喝了。

  易云英就坐在红儿上首,故意凑过头去悄声道:「你看,大哥对你真好。」

  红儿羞得一张粉脸比大红缎子还红,芳心可可,低着粉颈连头都抬不起来。
温九姑内功精深,易云英说得虽轻,她自然全听到了,心头更是高兴,看看丁天
仁,又瞧瞧自己徒儿,年轻人果然一说即合,看来自己的心事已有七八分光景,
自然喜在心里,笑得一张瘪嘴几乎合不拢来。

  这一席酒筵,是红穗堂特别准备的,菜看自然十分丰盛,大家都吃得十分愉
快。只有红儿今晚一副羞人答答的模样,菜吃得很少,但内心有着一股甜甜的喜
悦,却是十八年来最美好的一餐了。

  饭后,由两名青衣汉子撤去筵席,沏上香茗,天色差不多已经黑了一会。方
才陪同丁天仁三人前来的青衣汉子和王长根一同走入。

  那汉子朝丁天仁拱手道:「丁少侠三位,乃由小的领路,现在该上路了。」

  丁天仁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说道:「二位贤弟,咱们走吧!」

  接着一面朝温九姑拱拱手道:「温护法,金兄、白兄、红儿姑娘在下兄弟先
走一步了。」

  他虽在和温九姑说话,但站在温九姑身后的红儿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朝自己
投来,自然也看到了,不觉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温九姑也站了起来,尖笑道:「丁少侠请,老婆子过一会也该起程了。」

  红儿一颗心都在丁天仁的身上,他虽然轻轻的点了下头,对她来说,已经芳
心可可,极为满足了。

  金少泉、白少云也同时站起,说了句:「三位兄台请。」

  丁天仁三人举步走出大厅,王长根一直送到大门口,才躬着身,恭敬的道:
「今晚多有待慢,小的不送了。」

  丁天仁道:「王管事不用客气,请留步。」

  当下仍由青布劲装汉子领着三人,展开脚程,一路东行。这领路的汉子一身
轻功相当不弱,丁天仁目下功力大进,跟在他后面,自然毫不吃力,金兰和易云
英姑娘家天赋较弱,时间稍久,就感到心跳气粗。

  这情形,丁天仁自然看得出来,这就脚下一停,回头笑道:「二弟,三弟,
你们伸过手来,愚兄带着你们走好了。」

  易云英和大哥较熟、立即依言伸过手去。丁天仁双手分别握住了两位姑娘的
纤纤玉手,柔荑入握软如棉,心头也不禁怦怦跳动,立即洒开大步,朝前赶去。

  两位姑娘家让大哥手牵手奔行,奔出一段路之后,就渐渐感觉到从大哥手中
传来一股无形潜力,奔行之间丝毫不觉得吃力,当然心也不跳了,气也不粗了,
心中暗暗奇怪,只有几天工夫,大哥功力似乎比从前不知精进了多少。

  这条山路虽然还算宽敞,却是盘旋在崇山峻岭的山麓之间,有时还可隐隐听
到壮大的水声,今晚没有月色,四周全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下,更显得伸手不见五
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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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洞烛先机  强中更有强中手

  约莫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前面领路的青衣汉子忽然脚下一停,回过身来,
悄声道:「丁少侠,前面就是神女峰了,从现在起,千万不可出声了。」

  说完,轻快的朝路侧一片树林中闪入。丁天仁三人跟着闪入林中,林中当然
更为黝黑,青衣汉子似是对这片森林极为熟悉,一路穿林深入。

  丁天仁内功精深,目能夜视,还能看到青衣汉子的人影,金兰、易云英什么
也看不清了。

  入林之后,丁天仁就不能和两人手牵手并行,由他握着金兰的手,金兰再握
住易云英的手,朝前行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听前面忽然传来两声啁啾鸟鸣!

  丁天仁心中暗想:「深夜之中,怎么会有鸟鸣之声?莫非是暗号不成?」心
念方动,只听领路的青衣汉子也嘬口发出了调嗽鸟鸣之声。

  接着只听前面有人低声喝道:「来人报数。」

  领路青衣汉子说道:「红穗十二。」

  前面那人问道:「丁少侠来了吗?」

  领路青衣汉子答道:「属下是领路来的。」

  前面那人道:「好,你们快过来。」

  领路青衣汉子应了声「是」,当先走去,丁天仁三人正待跟去,突听有人闷
哼一声,扑倒地上,丁天仁方自一怔,脚下立即一停。

  只听有人尖声笑道:「小伙子,你们还不快过来?」那是磨剑老人的声音。

  丁天仁放开金兰的手,急忙掠了过去,喜道:「是老哥哥。」

  这一掠近,就看到磨剑老人身侧不远的地上,直挺挺扑倒着一个人,那正是
刚才领路的青衣汉子,心中觉得有些不忍,问道:「老哥哥杀了他吗?」

  磨剑老人笑道:「几十年来,小老儿从未杀过人,只是点了他睡穴而已。」

  话声未落,金兰,易云英相继掠来,口中也叫着「老哥哥」。

  磨剑老人道:「你们快随我来。」一手抓起青衣汉子朝林中走去。

  了天仁三人紧随他身后而行,又深入了二三十丈光景,只见前面一棵大树下
站着一个淡金脸紫衣少年。磨剑老人走近树下,停下身来,从怀中取出三张面具
分给三人,说道:「你们三个戴上面具,这里有三件长衫,快换上了。」

  丁天仁三人迅速戴上面具,从地上取过三件紫色长衫,穿到身上。丁天仁目
能夜视,看到易云英二人戴上面具,换上紫色长衫,和站在树下的淡金脸少年十
分相似,敢情自己也变成淡金脸了,只不知道这人是谁改扮的?

  只见磨剑老人含笑道:「你们原是熟人,他就是王小七,王老二的令侄。」
一面又朝王小七笑道:「他叫丁天仁,你们不是见过吗?」

  丁天仁心中暗暗哦道:「原来他就是王绍三。」

  王小七果然抱抱拳道:「原来是丁兄。」

  丁天仁连忙还礼道:「王兄也来了。」

  磨剑老人道:「王老二也来了,他正在忙着,你们四个今晚排定的对手,是
温九姑,除了丁小兄弟对付温九姑,其余的人由你们自己决定,好了,你们现在
跟小老儿来。」

  说完,领着四人穿林而出。这里正好是神女宫右首一片树林,林外不远已是
神女宫的高墙。磨剑老人领着四人迅速绕过宫墙,来到神女宫左侧,朝身后打了
个手势,一下闪人东首一片树林,丁天仁等四人急忙跟了进去。

  磨剑老人已在入林不远站停下来,低声说道:「好了,你们就在这里待着,
等小寡妇来了,就在这里截住她们。」

  一面以传音入密朝丁天仁道:「王小七神智受迷,要有人指挥他才行,这里
就交给你了。」

  了天仁迟疑的道:「老哥哥,温九姑我对付得了吗?」

  磨剑老人拍拍他肩膀,笑道:「你一定行,我走了。」

  话声一落,人影闪动,就已穿出林去。

  丁天仁道:「我们现在不妨先坐下来休息一回。」

  四人找了树根坐下,易云英道:「大哥,我们应该分配一下人手才好。」

  丁天仁道:「待会由我对付温九姑,王兄迎战金少泉,二弟对付白少云,三
弟监视红儿。」

  王小七问道:「金少泉是谁?」

  丁天仁道:「到时我会指给王兄看的。」

  王小七点点头道:「好。」

  易云英道:「大哥要我监视红儿,那就不用动手了?」

  金兰轻笑道:「红儿人还不错,她如果不动手,三弟当然不用动手了,大哥
我说得对不?」

  丁天仁悄悄伸手捏了她一下,金兰脸一红,不再说话。

  时间斩渐接近二更,神女宫三重殿宇,在夜色笼罩之下,影幢幢不见一点灯
光,好像事前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是以毫无戒备。

  现在神女宫正面,突然间有了情况,那是宫前一片石砌平台上,一下出现了
三四十条人影,这些人影个个身手矫捷,在石砌平台上集结,面向神女宫大门,
雁翅般排开。

  当前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老者正是武林联盟副总护法阴阳手欧阳生。紧随他
身后的是红穗堂堂主纪效忠,和三十六名红穗剑士。

  欧阳生眼看自己到了神女宫大门前,对方依然毫无半点动静,心头不禁暗暗
有些怀疑,威震江湖的神女宫,就算事前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但敌人已经到了门
前,不应毫无动静?

  他右手摸着垂胸长须,嘿然道:「纪堂主,你去通知神女宫一声,就说老夫
请秦宫主答话。」

  纪堂主答应一声,朝前走了一丈光景,面向神女宫,正待开口!就在这一瞬
之间,神女宫两扇高大宫门豁然开启,门楼上随着挑出十六盏气死风灯,灯光大
亮,从门内分两排走出一式青衣窄腰的神女宫弟子,一个个花不溜丢年在二十上
下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画,娇艳如花,纤纤柳腰旁,分插着两柄柳叶银刀,不但
婀娜多姿,还英风飒飒,不逊须眉。

  青衣少女一共是二十四名,稍后一个同样是二十来岁的。青衣少女,只是左
手提着一柄长剑,像是这些人的领队,她就是宫主的小师妹叶青青。

  然后是一个凤髻高峨,面垂轻纱的白衣女子,神女宫宫主散花仙子秦楚云。
她身后是两个青衣丫头,一个手捧长剑,一个手捧玉拂。最后则是四个身穿青布
衣服腰插双剑的大脚婆子,乃是秦仙子的护轿四煞。

  纪效忠眼看神女宫的人已经列队走出,不用自己再通报了,就悄悄退下,站
到了副总护法的身后。散花仙子一双寒电般的目光透过蒙面轻纱,一下落到对面
欧阳生的脸上,冷冷的道:「你就是武林联盟副总护法欧阳生?」

  欧阳生不期一怔,她居然连自己的来历都查清楚了,可见神女宫果然消息灵
通,这女魔头当真轻估不得!心中想着,不觉嘿嘿沉笑道:「秦宫主既已知道,
何用再问?」

  散花仙子微哂道:「欧阳副总护法今晚大举率人来犯,这是有意向神女宫寻
衅来的了,我想听听你有何说辞?」

  她声音极冷,说来极为柔婉,不带丝毫怒意!欧阳生道:「好,秦宫主既然
这么说,老夫那就直说了。」

  散花仙子柔声道:「你只管请说。」

  欧阳生道:「听说神女宫和长江盟联合,正在到处明查暗访查探武林联盟,
不知可有此事?」

  散花仙子轻唔一声,道:「神女宫一向和武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你们自称
武林联盟也好,武林盟主也好,都与神女宫无夫。但你们却故意把长江盟的人引
来,又经百变神功假冒天龙爪和文中秀的摺扇、巢湖蒙叟的旱烟管残杀我宫中弟
子一十九人,我自然要找你们的巢穴所在,找你们头儿讨回这笔血帐,这有什么
不对吗?」

  「哈哈。」欧阳生大笑一声。接着道:「武林联盟,联合天下武林同道。和
武林联盟作对,就是和天下武林作对,秦宫主可知和武林联盟作对的人,有什么
后果吗?」

  散花仙子道:「我想不出什么后果,欧阳副总护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欧阳生一字一字的道:「和武林联盟作对的人,武林联盟决不会让他留在江
湖上的。」

  散花仙子微微颔首道:「这么说,欧阳副总护法今晚大举率人而来,是要把
神女宫铲为平地了?」

  欧阳生道:「所以老夫奉劝秦宫主最好加盟武林联盟,庶可保全神女宫两百
年来的基业……」

  他话声未落,却听散花仙子发出一声冷哼,徐徐说道:「欧阳生,你率领四
路人马夜袭神女宫,以为一定有胜算吗?就凭你欧阳生、余沧海、向问天,再加
个温九姑,就能动得了神女宫一草一木,神女宫就不用在江湖上开门立派了。」

  这话听得欧阳生心头猛然一震,己方来了几个高手,对方竟然了若指掌,凭
自己这边的实力,要吃掉神女宫,可说绰有余裕。但看散花仙子这份毫不在乎的
神情,好像已经胜算在握。

  就算她有长江盟的人赶来助拳,也未必是己方的对手,那么难道还另有高手
相助?今晚这一行动,早就有了详细布置,也早已把可能有长江盟助拳的人都已
算了进去,何况神女宫一向很少和武林同道有交往,另有高手相助,实在并无可
能。

  心念闪动,不觉大笑道:「秦宫主消息果然灵通得很。但今晚……」

  散花仙子抬了下手,截着他话头,说道:「你不用说了,不信的话,你要手
下施放起流星火炮,看看他们还会赶来会合否?」

  这话听得欧阳生又是一楞,她居然连己方以流星火炮为号,进攻神女宫都知
道了,但他坚信今晚同来的高手,神女宫纵然有人助拳,也决不是己方的对手,
散花仙子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于是就呵呵一笑道:「其实秦宫主既已知道,咱们也不用隐瞒了,纪堂主,
你就施放火炮,要大家到这里集合也好。」

  红穗堂主纪效忠躬身领命,向后挥了下手,早有两名剑士点燃号炮:「嗤、
嗤」两声,两道带着银色火花的火炮冲天直上,然后又「叭叭」两声,在半空中
瀑出一大片银雨,蔚为奇观!这两个火炮一直冲上十来丈高空才行爆开,在一里
方圆的人,都可以清晰的听到看到。

  照说左温九姑,右丁天仁、后青竹神向问天三方面的人,早在二更以前已经
齐集在附近待命,流星火炮放起之后,三方面的人就该同时现身才对。

  但事情并不如此,号炮响了,左、右、后三方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但没
有一个人现身,甚至连一点声息都没听到。

  这下真把欧阳生看得脸色大变,三方面的人都是扎硬高手,神女宫纵然隐伏
了高手,也应该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才能分出胜负来,就算对方武功高过己方
的人,也不可能全军尽覆。何况还有余沧海一身武功之高,已经很少对手,由他
担任三方的总支援,连自己也想不出神女宫方面有什么人能够和他抗手的,如今
连余沧海在内,这许多人怎么会无声无息都失去了踪影?」

  散花仙子冷然道:「欧阳生,你现在相信了吧?此时尔等已陷入我朝云暮雨
阵法之中,在阵法还未发动之前,束手投降,还可保住性命,阵法一旦发动,如
有顽抗,那就格杀毋论了。」

  欧阳生听说自己等人已落入了她朝云暮雨阵中,心头暗暗一凛,目光迅速一
转,但见自己等人身后三丈之外,不知何时,已多出四十八个青衣女子,这些女
子衣着虽和那些少女相同,但年龄都在四十以上,她们早已远远分散开来,和对
面二十四名青衣少女合围,围成了一圈,正好把自己一行人包围在中间。

  欧阳生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得出她们三三两两的站着,看去并无
规律,实则由七十二人组成的阵式,各按生克位置编组,一经发动,就有扣辅相
成之妙,即使没有发动,也可感觉到从她们身上发出来的浓重杀气,即此一点,
已可见朝云暮雨阵的威势了。

  欧阳生心头虽然暗暗震惊,但脸上丝毫不露,嘿然道:「秦宫主纵然搬出这
副阵仗来,对老夫却并无用处,因为老夫从不受人威胁,秦宫主如果愿意和老夫
放手一博,以决胜负,老夫倒可奉陪。」

  散花仙子微哂道:「大概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取我剑,拂来。」话声
出口,她身后两名青衣少女立即捧着剑,拂双手送上。

  散花仙子左手中指套上拂尘,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抽出一柄青莹夺目的长
剑,目光盈盈注视着欧阳生道:「你兵刃呢?」

  欧阳生大笑道:「老夫从不使用兵刃,秦宫主只管请。」他在四十年前就以
阴手成名,外号无敌阴手,自然从不使用兵刃。

  散花仙子右腕轻抬,剑尖朝前一指,口中娇喝道:「好,那你就接着了。」

  她动作轻曼,连身子部未移动半步,但一缕森寒剑气,已从剑尖直射出去。
欧阳生久闻巫山秦楚云是江湖上出名难惹的几个女魔之一,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却没想到她举手之间,居然就使出剑气来,心头也不由一惊,付道:「此女果然
不好对付。急忙右手横掌拍出,人也跟着一个轻旋,闪了出去。」

  散花仙子身形二晃,宛如一片轻云,欧阳生堪堪闪出,她已迎着而来,左手
白玉拂尘一抖,千百缕银丝散作一蓬白雾,朝欧阳生身前袭到。

  欧阳生沉嘿一声,左手立掌如刀,猛劈而出。这一掌风声如涛,凌厉无匹,
和一蓬拂丝乍然一接,两人之间,顿时激荡起一阵强大的旋风,两人也同时被震
得各自后退了一步。

  欧阳生对敌经验何等丰富,就在受到强大推力被推得往后退出之际,右手及
时轻飘飘的一掌朝散花仙子遥遥拍去。

  他这一掌使出来的正是成名数十年的阴掌,一道无声无形的潜力之中,含蕴
的是他数十年潜修苦练的至阴至寒之气!散花仙子身如飞絮,早已飘飞而起,右
手长剑在空中一圈,划起一道数丈长的青光,宛如一条青龙,张牙舞爪般朝欧阳
生当头扑攫而来。

  两人这一交上手,心中都已知道今晚遇上了最强的劲敌,是以谁也不敢存有
丝毫轻敌之意,数招之后,攻拒之势,反而渐趋和缓,没有先前的凌厉,但两人
使出来的一招半式,莫不蕴藏着无穷杀机,就算是一点衣角,一缕拂丝,都能置
敌人于死地。

  就在两人动上手之后,叶青青长剑一指红穗堂主纪效忠娇喝道:「姓纪的,
你给姑娘出来,再不束手受缚,姑娘就不客气了。」

  纪效忠在几位老护法面前,他似乎矮了一截,只有侍立一旁的份儿,实则他
身为武林联盟五大堂主之首的红穗堂堂主,身份已是极高。在江湖上,不论任何
组合,决无夤缘幸进之辈,职位高低,一定是和他一身武功成正比的,武林联盟
有志争霸江湖,所任用的堂主,武功自然不会弱到那里去。

  纪效忠听到叶青青指名叫阵,心头不禁大怒,大喝一声:「小丫头,你说什
么?」

  叶青青从小由散花仙子代师授艺,在巫山神女宫和她同年纪的人都要叫她一
声小师叔,无形之中养成了她的骄纵,纪效忠这声小丫头,听得她柳眉儿挑,杏
眼儿瞪,长剑直指,娇叱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姑娘叫你出来,跪下受缚,可
免一死……」

  纪效忠大笑道:「小丫头,你少冒大气了,你能在老子剑下走出十招八招,
已经不错了。」

  口中喝着人已大步走上,长剑一抡,发出嗡然剑鸣,喝道:「小丫头……」

  叶青青没待他第三声小丫头出口,人影倏然欺近,叱道:「看剑。」

  长剑疾刺,一点寒芒,直奔纪效忠前胸。纪效忠冷嘿一声,长剑疾转,朝刺
来的剑上硬砸下去。

  叶青青剑法轻灵,岂会让你砸中,长剑一收再刺,袭向纪效忠右肩。纪效忠
一剑砸空,心头更怒,厉笑声中长剑连摇,一连击出五剑,记记都是力沉势猛,
和叶青青硬打硬砸。

  叶青青使的是神女宫剑法,因为神女宫弟子都是女子,女子天赋较弱,和人
动手,不能以力拼取胜,因此剑势以轻灵为主,再配流星身法,真有身如流云,
剑似闪电,令人虚实莫辨,捉摸不定。

  叶青青是依照大师姐的吩咐行事,等大师姐和欧阳生动手之后,自己就指名
向纪效忠挑战,等叶青青和纪效忠动手之后,七十二名宫中待女布下的朝云暮雨
阵,也立即缩小包围,围住红穗堂三十六名剑士动手。

  这一行动是早就计划好的,正在逐步实施,现在叶青青和纪效忠动上手了,
七十二名侍女也在此时,一齐施展大挪移身法,身形闪动,眨眼之间缩小包围,
把散花仙子和欧阳生、叶青青和纪效忠两对正在动手的人划到阵势之外。

  也在这顷刻这问,迅速无祷从腰间撤出双刀,朝云暮雨阵随着发动,人影飞
闪,刀光如雪,朝雁翅般凛立的三十六名红穗剑士像流水般攻去。

  红穗堂三十六名剑士,都是从江湖黑白两道中罗网来的好手,有些还是名门
正派出身,误入歧途,被武林联盟所吸收,再经挑选,才能当上红穗堂的剑士,
因此每一个人的身手都不含糊,此刻被七十二名神女宫侍女围入阵势之中,遭到
攻击,也立即各自撤出兵刃,展开还击。

  这是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如以武功来说,三十六名剑士一身武功来说,三
十六名剑士和七十二名侍女相较,绝不会逊色,甚至还可能高过这些待女。这七
十二名侍女,也该分为二拨来说,一拨是二十四名年龄在二十左右的少女,她们
是近十年来才进神女宫来的第二批门下弟子,也是神女宫的新人,学武不过十年
时间,功力也自然较浅。

  另一拨是年在四旬以上的四十八名侍女,她们进入神女宫已有三十年了,乃
是散花仙子担任神女宫宫主之后,招收的第一批弟子,练了三十年武功,自然要
高出第二批甚多。

  如论单打独斗,三十六名剑士利四十八名侍女中的任何一人应该不相上下,
但第二批的二十四名侍女,就会接不下来。但这场博斗,可并不是单打独个,而
是以有组织的阵法对付各自力政的剑士,而且在人数上又是二比一。

  因此三十六名红穗剑士纵然武功高强,在朝云暮雨阵七十二名侍女一阵又一
阵的冲击之中,此去彼来,找不到一个固定的对手,好像只有被攻击,没有还手
追击的机会,逐渐落尽了下风,暂时安下不表。

  神女宫后进,早就没有灯火,二更光景,屋脊上突然出现了五道人影,这五
个人一前四后,前面一个是瘦高老者,身穿一袭青衫,黑夜之中,一双眼睛宛如
两点寒星。后面四个都以黑布蒙脸,只留了两个眼孔,但每个人从眼孔中透射出
来的目光,也同样炯炯有神,可见这五个人各有一身极高的上乘武功。

  看情形这瘦高老者是五人中领头的人,他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左手正待挥
起!他挥起左手,乃是要身后四人随地朝前进掠去的暗号,就在此时,耳边忽然
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你老哥才来。」

  瘦高老者听得一怔,迥目四顾,问道:「什么人和老夫说话?」

  那声音在耳边又道:「和你老哥说话的自然是小老儿了,小老儿在这里等了
快一个更次了,所以才问上一声的。」

  瘦高老者嘿然道:「你人在那里?还不给老夫出来?」

  那声音忽然轻笑出声道:「嘻嘻,小老儿就在这里,你难道不会回过头来看
看?」

  话声果然从身后传来,瘦高老者心头蓦地一惊,身形电旋,一下转过身去,
目光一凝,果见离自己等人不过一丈来远的屋脊上,像骑马似的蹲着一个瘦小老
头,这时缓缓的站起身来。这人头戴毡帽,身穿一件蓝布大褂,蓝布扎脚裤,看
去像个乡巴佬,但瘦高老者丝毫没有轻视他。

  试想方才自己五人飞落之际,自己已经向四周察看过,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此人能在自己毫不察觉潜入三丈之内,骑在屋脊上和自己说话,光是这份轻功,
己非同小可,心念转动,一手摸着几茎苍须,问道:「老哥是什么人,找老夫何
事?」

  瘦小老头耸耸肩笑道:「小老儿叫王老二,我有个朋友叫区老大,据说他昨
晚到白帝城外那座小庙里去参加一个机密会议,要小老儿今晚在这里等候一个叫
青竹神的人。他说这位青先生人生得瘦瘦高高的,就像青竹竿一般,很好认。」

  瘦高老者正是青竹神向问天,他当然不会相信面前这个自称王老二的人,会
是真的叫王老二,以他这身轻功而言,绝不会是名不见经传的王老二。那么他说
的区老大,当然也不会是真的区老大了,捏造两个假名,原也无关宏旨,但使他
吃惊的是那个自称区老大的人,去参加了昨晚白帝城外小庙的机密会议。

  昨晚在小庙中参加会议的有副总护法欧阳生、九爪苍虬余沧海、自己和温九
姑等人,可以说都是一流高手之列,那个自称区老大的人即使想觑伺机密,如何
能瞒得过这许多高手?

  这自称区老大的人,和眼前这个王老二,究是什么来路呢?心中疑念愈来愈
甚,但脸上丝毫不露,依然一手拈着几茎苍须,徐徐说道:「你老哥说了半天,
还没说出找老夫何事?」

  「是,是。」王老二连连点头,忽然瞪着两颗豆眼,问道:「这么说,你就
是青竹神老哥了?」

  向问天道:「老夫向问天,青竹神只是老夫的外号而已。」

  王老二喜道:「原来是向老哥,这就等对人了。」说完,连连拱拱手,看他
模样真是一副十足的乡巴佬。

  向问天道:「王老哥在这里等候老夫,究有何事?」

  王老二耸耸肩,谄笑道:「小老几的朋友区老大再三拜托小老儿,务必在这
里等到你老哥,要你老哥不用到前面去了。」

  向问天虽然看出此人可能是个扎手人物,但也未必把对方放在眼里,闻言嘿
然道:「为什么不用去了?」

  王老二笑嘻嘻的道:「因为区老大付托小老儿,务必在这里要把你老哥留下
来。」

  向问天怒笑一声道:「你留得下老夫吗?」

  王老二古怪的笑了笑,道:「小老儿受人之托,就是留不下也只好勉为其难
了。」

  向问天对这个乡巴佬实在有些莫测高深,问道:「你老哥打算如何留下老夫
呢?」

  王老二得意的笑了笑道:「不瞒你老哥说,小老儿小时候练过几年拳脚,普
通的三五个人,小老儿还能应付得下来。」

  向问天微晒道:「你说老夫五人都是普通人了?」

  「不,不。」王老二连连摇手道:「你老哥五位,当然不是普通人了,所以
小老儿那朋友也给小老儿另外准备了四个人。」

  向问天目光环视,问道:「你准备的人呢?」

  王老二伸手朝屋脊后面一指,笑道:「你看他们不是在那里吗?」

  屋脊后面果然随着站起四个人来,这四人也和向问天带来的四人一样,每人
脸上都蒙着黑布,只留两个眼孔。

  向问天仰首大笑一声道:「看来尔等果然是替神女宫助拳来的了,老夫那就
不用和尔客气了。」

  笑声中挥手一掌朝王老二迎面劈来,掌风呼然,划空生啸,光听声音,这一
掌就十分凌厉了。

  王老二耸着肩笑道:「你老哥说得没错,小老儿受人之托,今晚是非把老哥
留下不可,老哥总不甘心束手就缚吧,那就非顽抗不可,自然不用客气了。」

  他话说得并不快,在说话之时,才缩着头举足向左跨出,脚步当然也不会快
到那里去,向问天这一记势如奔雷的一掌来势何等快速,但不知怎的,好似在撞
到他身前之际,势道缓得一缓,直到王老二左足跨出去之后,才从他身边扫过,
这一记就这样落了空。

  青竹神向问天成名数十年,岂会如此好对付,右手未收,身形已跟着右转,
左手指勾屈,闪电般朝王老二右肩抓来。

  王老二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没待对方抓到弓着腰头先身后朝右钻去,身形
一闪就闪到向问天身后,尖声道:「你在小老儿背后发爪,难道小老儿不会?」

  向问天抓势落空,眼前人影顿渺,心头方自一怔,陡听王老二的声音从身后
传来,不,自己右首腰眼上忽然被人抓了一把。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一个
轻旋,身向后转,那里有王老二的影子?不,自己左腰又被人抓了一把。

  急切之间,又是一个飞旋,向后转去,还是没有王老二的人影,自己灵台穴
上又皱人轻轻戳了一下。向问天又急又怒,右手在腰间一探:「呼」的一声,一
条鞭影朝身后横扫过去;但就在鞭影扫过之后,左肩又被人拍下一下。

  向问天一张青惨惨的脸上,几乎被气白了,身形电旋,一支金蜈鞭前后左右
使得密不透风,就算苍蝇也进不去,但他背后还不时的被人用指点中。

  就在他舞得兴起,耳中突然听到王老二的声音说道:「小老儿早就不和你玩
了,你还一个劲的使着鞭做啥?」

  向问天循声凝目看去,王老二果然悠闲的坐在屋脊上。手中拿着一很两尺来
长的旱烟管,正在吸着烟,笑嘻嘻的朝着自己望来。

  向问天心知今晚遇上了高手,但细数武林成名人物,怎么也想不出有这样一
个人来,口中狂笑一声道:「阁下躲躲闪闪算得什么人物,有胆就该和向某放手
一搏。」

  话声甫落,人已一跃而前,手中金蜈鞭像泰山压顶般朝他当头砸落。

  「谁躲闪了?放手一搏,方才小老儿抓过你几把,拍过你几掌你心里有数,
小老儿只要稍微用上点力,你两个腰子早就给小老儿挖出来了,你以为小老儿和
你好玩?小老儿只是要让你知难而退罢了。」

  王老二说起话来噜嗦得拖泥带水,动作也不快,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来,
说也奇怪,向问天在他还没说话之时,已经挥动鞭影,纵身扑来,这一扑,来势
如电,照说早该扑到了。

  但他扑到之时,王老二也正好说完话,站起身来,手中旱烟管迎着一圈金蜈
鞭挥起,口中续道:「去吧,小老儿瞧在和你叔叔有过一面之缘,就放你一马,
不过你带来的四个人,可得留下。」

  向问天话声入耳,但听「啪」的一声,手中猛然一震,连鞭带人被震得呼的
凌空飞出去三丈多远,落到围墙之外,虎口剧痛,一条手臂又酸又麻,金蜈鞭几
乎脱手飞出!

  心中更是不胜骇异,这小老头不知究是何人,就凭他刚才这一手,武功高出
自己不知多少,他说和自己叔父相识,这话也许也可信。叔父去世己有四十年之
久,那么此人少说也该有七八十岁了。

  哦,自己带来的四人,他说要全数留下,自己身为武林联盟护法这样回去,
颜面如何挂得住?

  一念及此,双足一点,重又跃上墙头,目光一注,不由得楞住了,方才自己
和王老二动手之际,对方四个蒙面人也和自己带来的四人动上了手,但这一瞬间
不但王老二没了踪影。连正在动手的八人,也已一个不见,屋面上黑沉沉的,不
闻一点人声,好像方才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青竹神向问天一生之中,也经历过不少阵仗,但像今晚这样诡异的情况,真
还是第一次遇上!

  他略为定了定神,想起今晚同来的几拨高手,不可能全军尽覆,自己何不到
前面去看看?心念转动,立即纵身而起,朝前进掠去。

  这个自称王老二的人,就是石破衣了。

  原来昨晚欧阳生等人的集会被磨剑老人听得一清二楚,还获悉青竹神向问天
率领的四个人是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的荆门山山主季传贤,徘教总舵主罗长发,
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连天等四人。才决定今晚在神女宫后进由石破衣截注
青竹神向问天,巢湖蒙叟,潜龙于千里,阴世秀才文中秀,白素素四人,迎战迷
失神志的四人。

  巢湖蒙叟、于千里、文中秀和迷失神志的四人同是长江盟的人,对每个人少
说也有二三十年交情,对方纵然蒙面而来,但身形步法,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今晚每个人的对手,早就预先计议好的,就在石破衣截住向问天的同时,四
人也及时掠出,截着被迷失心神的四人立即动上了手。

  那是由巢湖蒙叟对荆门山主季传贤,潜龙于千里对排教总舵主罗长发、阴世
秀才对冷面屠夫束大成,白素素对黑手神赫连天。

  双方武功几乎只在伯仲之间,要想在一二百招之内,制住对方,那是绝无可
能之事,但就在石破衣一下把向问天摔出围墙之后,即以极快的身法,在四对正
在激战的人影中一晃而过就已制住了季传贤四人的穴道,伸手抓起赫连天身子,
低喝一声:「咱们快退下去。」

  巢湖蒙叟、于千里、文中秀也各自挟起一人跟着飞身落地,隐入暗陬。

  白素素因自己的对手赫连天已由石破衣提着下去,她空着双手跟在三人身后
飞落地面,心中暗暗忖道:「石破衣人称江湖清客,除在江湖上人头极熟之外,
好像并无多大名头,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

     ***    ***    ***    ***

  神女宫三进殿字,是依山而起的、所以一进比一进高。你如果坐在第二进大
殿的屋脊之上,就可以清晰的看到第一进大殿前的物事。现在二更时光,就有一
个人大马金刀般坐在第二进大殿的屋脊之上。

  这人是个蓝袍老者,年约六旬开外,生得方面浓眉,花白须发一双目光黑夜
之中炯炯如电,他,就是今晚负责总支援的九爪苍虬余苍海,黑白两道中极负盛
名的扎手人物。

  这时也正是无敌阴手欧阳生率同红穗堂三十六剑士抵达神女宫前面的同时,
余沧海看到一行人在神女宫平台前雁翅般列阵摆开,脸上不禁微有笑意。

  他得意的是自己选择的这个地方,可以安详的坐着看到四面八方,那一方需
要自己赶去支援,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他摸着花白胡子发出微笑之际,忽然,从他右首伸过一支又脏又瘦的手
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酒葫芦,一直递到余沧海面前,同时也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说道:「你也来一口。」

  余沧海是什么人,在他右边也坐着一个人,他居然会一无所觉,自然要大吃
一惊,急忙回头看去,这人不是和自己并肩坐在屋脊上,而且还靠得极近!这人
余沧海并不陌生,正是前晚和自己动过手自称区老大的瘦高老头。

  他不待余沧海开口,笑嘻嘻的道:「坐着没事做,喝上一口解解闷咯,这地
方很好,居高临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你老哥是四拨人马的总支援,那一方有
事才要你老哥哥去支援,没事,就不用去。小老儿也一样,奉命只要看注你老哥
就好,你老哥没事,小老儿也就没事可做了。」

  余沧海霍地站起身来,嘿然道:「你知道的真还不少。」他站起之际,右手
已提聚了十成功力。

  区老大也连忙跟着站起,说道:「你真的不喝?」左手酒葫芦收了回来,一
面埋怨道:「你老哥也真是的,坐着好好的忽然间要站起身来,小老儿是奉命要
看牢你的,你站起来了,小老儿也只好站起来了。」

  两次提到是奉命来看住余沧海的,余沧海听了焉得不怒,口中沉嘿一声道:
「你看得住余某吗?」

  右手横拍,一掌朝区老大当胸印去。区老大嘻的笑道:「自然看得住了,你
坐着不动,小老儿也……啊,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向小老儿出手……」

  他不慌不忙左手一抬,把酒葫芦朝余沧海拍来的掌上推去,但听蓬然一声,
余沧海用了十成功力击来的一掌端端正正拍在酒葫芦上,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余沧海心头暗暗震惊,以他的功力,这一掌,就算击在磨盘大的山石上,也会被
击成碎粒,区区一个酒葫芦,居然一无所损,还把自己震退了一步,这区老大的
内力岂非还在自己之上?

  区老大好像很生气,尖声道:「你余沧海也是小有名气的人,怎好一声不作
就出手偷袭?再说小老儿也是一番好意,看你坐着无聊,请你喝上一口解解闷,
你居然不识抬举,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是不是?」

  余沧海怒笑道:「老夫一生从没吃过罚酒,吃吃罚酒也无妨,只不知你如何
才能使老夫吃罚酒呢?」

  区者大嘻的笑道:「要你吃罚酒,还不简单,小老儿只要捏住你脖子,酒葫
芦往你嘴里倒就是了。」

  余沧海怒极,沉喝一声:「你找死。」右手箕张,猛向区老大当胸抓去,右
爪甫出,左手随着朝对方肩头抓去,出手之速,何殊电光石火。

  区老大尖声叫道:「好极,咱们今晚总是要动手的,早些动手也好,不过这
样一来,你就看不到前面的结局了。」

  口中说着,左手把酒葫芦朝前推出:「砰」的一声,接注对方右手一抓,再
迅速把酒葫芦交到右手,往上抬起,又是「砰」的一声,接住对方左手一抓,同
时左手朝前一探,在余沧海肩头拍了一下笑道:「你看,小老儿真要把你制住,
还不容易?」

  余沧海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七八尺远。

  区老大像大马猴似的站在原处,得意一笑道:「你不用慌慌张张的后退,小
老儿只是告诉你一声的,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这手出云爪,还差得多哩!不
过只要你坐着不动,小老儿也会陪你坐着,你想离开,小老儿也不会拦阻你的,
但你想在这里有什么行动,那就……嘻嘻……要吃罚洒了。」

  余沧海成名多年,心头自然清楚,对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他这话已经说得
很明白了,只要自己坐着不动,他就不会出手。但自己是总支援,如有那一方失
利,自己岂有不出手之理?

  但只要自己出手,他就也要出手,而且可以预言,自己落败的机会绝对比获
胜的机会要多得多!既然毫无胜算,自己还留在此地作甚?心念一动,立即长身
掠起,一道人影像夜鸟般划空朝宫外投去。

  区老大望着他后形,耸耸肩笑道:「这小子还蛮机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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